如同置身惊涛骇浪之中,浩荡狂猛的功德正气将人搅得一片狼藉,并不针对身体,而是洗刷灵魂。
“盗婴”“灭门”“杀人盈野”“满手鲜血”“包庇魔修鬼物”
耳边无数镇压之力如金刚猛兽般嘶吼,人生中大小过错被轮流放大检视,灵魂就像一叶扁舟,颠簸颤抖,随时可能倾覆。
“我有罪我悔过我该死”
本就不是个问心无愧的人,在这种压力下几乎完全崩溃,脑子业已完全混乱,只知一味卑微地忏悔、乞求,巴不得身体匍匐在地,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回应、讨好这种力量。
凭着一股白山人的悍勇之气,还有嘴里不停诵念的通明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功德碑下,看到地上蜷缩着的灰袍身影,立刻一把揪住,返身向外直冲。
如何逃出生天的,竟完全没有记忆了,直到被冷水激醒,才现已离开功德碑有十余丈远,如落汤鸡一般站在齐腰深的沼泽里,旁边的何玉依旧昏迷,头朝下,四肢张开着漂浮在水面上,连忙将他身子翻过来,拖到岸边。
何玉那身灰袍已是破烂褴褛,光看衣着,哪像个金丹修士,竟如凡俗乞丐一般。呼吸尚算稳定,人应该无甚大碍,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闪亮的水珠,面色依旧白得瘆人,浑身**的,显得格外落魄、脆弱。
看着这位昔日弟子如今的可怜模样,哪有杀人凶嫌的一点迹象,齐休心中百感陈杂,对方的问道之心,向来比自己激进坚定,不顾生命危险,进入功德碑下寻找机缘这种举动是做得出来的。纯粹、凉薄,所作所为只为大道,以前那次黑河探宝的行为更功利得过分,但现在的自己,已很难说恨,更逞论报复了。
又想到南宫家对他的算计,以及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颇有些内疚之情了。
“正好,此地应该可以避开南宫家耳目,不如这就将南宫止的安排跟他明说,看看能不能找条生路。”计较已定,又生怕夜长梦多,狠下心掬一捧水,往他脸上泼去。
“咳咳”
约莫浇了六、七捧,何玉终于醒来,不过马上开始剧烈的咳嗽,身体再度弓起,蜷缩在地上像只大虾一般。
“感觉怎样?哪处还有伤么?”
看他情况似乎不好,关心动问一句。
何玉这时候才抬头,目光交汇过来,瞳孔根本是散的,显得茫然得很,仿佛不认识一般。之前在稷下城主府大厅里,何玉也是这样的表现,本觉得他是受伤所致,现在来看,似乎精神上出了些问题。
“唉你到底是怎么了?”
压抑住苦涩,一直等到何玉眼睛稍稍恢复神采,这才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掌门师兄,的招呼。
“长话短说,南宫家和你之间因为什么产生过节我不管,我只告诉你……”
话正说道紧要处,何玉突然一骨碌窜起身,双手不停在身上摸索,“我的储物袋,我的储物袋呢?”
疯疯癫癫地将浑身上下掏摸一遍,没找到储物袋,也不管身边目瞪口呆的齐休,闷头就往功德碑那里冲,竟是要进去寻找。
“笨蛋为了些许外物,连命都不要了吗”
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了,连忙按捺住心头的惋惜,跑过去拦,他身体还虚着,跑得是踉踉跄跄,不怎么费劲便追上,正要揪住衣领子,没成想他就像脑后有眼般,低头矮身,刺溜一下闪了过去。
“怎么?”
一手没有捞到,身体正往前倾倒,何玉已如陀螺般滴溜溜绕自己转了半圈,哪还有半点刚才病弱的模样。还正在疑惑呢,后颈处已被个尖硬之物刺中。
王扈熙、安斯言、希钰等人的死状瞬间浮现在眼前,那诡异的血洞……
一切都明白了,可惜为时已晚……
不还不晚那尖硬之物在刺到一半,突然卡在皮肤里,力量转而传导到整个头颈和上半身,本就重心不稳的齐休向前栽倒,同时听到何玉在背后表达意外地轻咦,声。
“你就是凶手”
大声吼出这自己曾经怀疑过,潜意识里却一直不愿接受的事实,顾不得后颈剧痛失血,在沼泽地里不停翻滚,躲避此獠随后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桀桀…”何玉出如豺狼一般的怪笑声,舌头不停扫着上嘴唇,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右手食指,不知何时变得一丝血肉都无,只剩根泛着金属般银白光泽的指骨,前部尖端已被鲜血染红。
“为什么为什么?”
求生意志驱使着自己不停打着滚,躲避何玉一次又一次如猎隼般扑上来的攻击,心痛,后颈受伤部位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翻来覆去地问着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