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推门下了车。我很确定他不会打电话给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我看着他走进这破败的小区,突然就想下车拦住他,想带他离开这里,我并非是装傻不知道他住在这儿的理由,曾经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也被金钱压迫着,而且是压得喘不过气那种。不是因为缺钱就住的差点,吃穿差点,没有什么生活品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太大伤害,可怕的是因为缺钱会失去亲人,老爸在医院的花销如流水,余澄的奶粉钱也一日断不得,而且小时候的他体质很差,隔三差五就会生病。贫穷真的很可怕,对那时的我来说,贫穷还不是如蛀虫般慢慢蚕食掉你的意志,而是像猛兽一样在身后拼命追赶,我丝毫不敢停下,我知道一旦被它追上,我就会失去一切。所以储燃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也不愿意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在路上让自己那么累,而我想让储燃轻松点。还有,我感觉有点奇怪的地方在于,储燃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孩子,我和方雨靠卖衣服起家,服饰这一块我很了解,我自己穿的不是多么讲究,但一眼就能判断出别人衣服的价值。储燃虽然穿的很低调,但他的每件衣服都不会低于四位数,我很喜欢的他的那件白色外套,绝对在五位数以上。男朋友,不是,前男友送的吗?也有可能,但那些衣服都不是新的,至少穿的有两三年了,我觉得应该是储燃自己买的,风格都很统一。而且储燃学的是音乐,家境普通的孩子大概率不会去碰这种烧钱的艺术,除非真的是天赋异禀以后绝对能吃这碗饭的,才会举全家之力都压在这上面。但储燃自己也说,他并无多大天赋,以后也不奢望在这方面有多少建树。一般家庭的孩子哪敢轻松说出这种话。身后响起尖锐的笛声,我才回过神来,急忙启动车子离开。我有点鄙视自己,果然是现实的成年人了,喜欢的人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我却在这儿盘算他的家底如何如何,我真的服了我自己,还敢再无趣点吗?可这的确是让人费解的地方,我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储燃和家里有什么矛盾,导致家里断了给他的生活费,他说过和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亲,过年也都不回家,看来是真的有什么矛盾。车子开到地下车库时,我的腿疼如警报器一般及时响起,也是够幸运的,如果是在路上就疼起来,开车也会受到影响。回到家,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我给自己泡了杯热茶,窝在沙发里,给我的右腿裹上了毛毯。这是第一次,我能从腿疼的干扰中抽离,尽情的欣赏雨景。我家大大的玻璃窗特别适合看雨,树叶被雨水冲的发亮,哗啦啦的雨声特别治愈。储燃现在在做什么呢,大概窝在床上哭泣吧,无数的回忆从他脑海里闪过,越是真诚的爱过,抽离的时候就会越心痛。而我此刻也真正的体会到,人类的悲喜无法相通这句话,对储燃来说,这是他人生里艰难又痛苦的时刻,但对我来说,抱歉啊储燃,虽然这样讲真的很没良心,但是在见证了你的失恋之后,本人三十一年的人生里,就属现在最快乐。下雨天也阻止不了我,腿伤也完全妨碍不到我,我发现了世界的美好,抱着茶杯,在玻璃窗边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我忍着两天没有联系储燃,我觉得我安静待着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所以在第三天,我去了储燃居住的小区,几天前他下车时我留了个心眼,一直观察到他走进某栋楼才放心。这小区进出很自由,自由也代表着危险,生锈的铁栅门一直开着,保安亭像是已经废弃了,没有人在里头。小区内有几个小孩在跑来跑去,几位阿姨站在一边聊天,没什么人注意我,我要去的这栋楼外表看起来很破,走进去之后,里头更破。大白天的楼道也昏暗得不行,脏兮兮的墙上贴着各种小广告,垃圾散的到处都是,我跺了下脚,感应灯亮了,还是又黄又暗,但能勉强看清路了。我这才想起我不知道储燃住的第几层,哪一间,应该不会是第一或第二层,门都开着,里头人家在炒菜,有小孩说话的声音,我打算往上走碰碰运气,说不定储燃会在门口放鞋,我认得出来。但可惜我运气不好,这栋楼大概有七层,我上下跑个遍也没看到熟悉的鞋或其他东西,想想也是,那么贵的鞋放门口就等着被偷吧。我打算一间间敲门问过去,从三楼开始,刚敲了两下,一位卷头发阿姨拎着菜上来了,“你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