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通过死亡下地狱,妮娜,从一开始你就活在我的地狱里。”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能说此刻的她是感到绝望的。人生行走了将近二十年,这时候终于有人是真的需要自己的。她并不害怕,反而感动。她一生都活在被人抛弃不被人需要的阴影里,现在终于有人非她不可,这种人是谁并不重要。
她的感受才重要。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空气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躯体,被人拥抱,被人感知。有人知晓她需求又送来合乎心意的礼品,为什么要推拒?
她睁开眼睛,在黑暗里用手摸索着他的脸,如同一出黑白默剧,一切的行为都是在这样无声的触碰与急切的眼神之中展现的。
她没有回旋的余地,一个人永远只能在彼时彼地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她要做了再说。
她踮起脚,凭借着自己艰难的摸索和那种似有若无的渴望去触碰他的脸颊,他深陷的人中,那精致冷漠的嘴。
人都有放弃自我意志成为物的倾向,放弃做出自我选择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之后所发生的脱离掌控的生活便是不可控的了。戴妮娜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因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扣动扳机,便不能够左右子弹如何前进。
和他一同栽倒在身后柔软大床的时候,她的心也在下沉,一种黑色的恐惧从房间的角落和被子折叠处的阴影里传来。他的手臂压着她的手,疾如风雨一般的吻几近令她窒息。
宋济之的手顺着她礼服的开口处毫无阻拦地滑进去,她感受到周围柔软的床铺充满威胁般地朝着她挤来,月亮那浅浅的银灰色光束自玻璃窗中溜进,横斜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如同大海中的白浪一般在她的眼睛里晃荡起来,层层叠叠,她听见他那细微的叹息声,如同蚊呐般轻轻刮擦着她的耳蜗。
“妮娜,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长在我为你打造的玻璃罩瓶之中,叶脉与花瓣都因为愉悦我而绽放。”
“你是我的玫瑰,我唯一的,不朽的玫瑰。”
她悄悄伸出双臂去拥抱他,沉重的喘息,灵魂已然脱离躯壳漂浮到天花板之上,她看着那条漂亮的银色裙子如同破布一般自床边丢下,看见带着那串宝石项链的女人露出了犹如困兽一般凄哀的神情。
当恶魔使你卑微如斯的时候,你不能说他是残忍的。
李绝娣自睡梦中惊醒,她在黑暗之中摸到了床前的灯光开关,她打开灯,自床头柜拿下自己的手机。时间指向凌晨四点钟。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离开温暖床铺信步走到窗前,她猛地拉开卧室内那有些厚重的黑色窗帘,迎面而来的不是外面的窗户而是一大块白色的写字板。
写字板上按着时间与人物关系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照片与杂志扉页,有的照片是偷拍下来的,有的是从财经新闻和报纸上裁剪下来的,有的来自范队留下的侦查笔记,而这黑板上的一切都在指证着本市最有名望历史最悠久见证过最多商场风云的老牌企业。
宋氏集团。
她做了比范队更为精准详细的调研,大到宋家的海外投资和灰色交易,小到各个渠道听来的真假不一却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她知道了比范队更多的东西。
一切的死亡案的源头开始于宋济之母亲的车祸,在那之后,宋万起这个现在看来存疑的嫌疑人便开始了自己的杀戮。虽然在此之前宋家曾不止一次卷入过法律纷争也闹出过几次离奇命案,做生意的总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肮脏秘密,但是都不至于在最后的问责之上将矛头直指整个家族的核心人物。
这些天来她成长的很快,新兵蛋子一般的李绝娣早已脱胎换骨,她变得冷静仔细,注意细节,她发现自己正在继承着过去范队才有的那种明锐的感知力和不顾一切坚持己见的怀疑精神。
在这些死者之中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过去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凶手不会是一天养成的,可是这些死者每一个的死亡样子都是用绝对完美精细的虐待手法呈现的。
所以,对了,所以!
李绝娣一拍脑袋。
“一定还有别的案件没有被发掘。”
“只要能找出来!靠着这些线索和这些人的行动轨迹,一定能在那里找到凶手的作案线索。”
宋济之自戴妮娜的脖子下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双手,她疲惫地睡去,两只手掌叠在一起贴在自己的脸边,月光之下她的睡颜有一种皎洁而神圣的感觉,充满欲感的带肉双唇此刻安详地紧闭着,活像一个会在自己枕头下放上雏菊等待着白马王子的安琪儿。
他走到浴室,裹上浴袍无声息地自房间离开。
门被挂上的时候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
戴妮娜的耳朵因为这响动动了一动,她自黑暗里睁开自己的双眼,那双眼睛异常明亮,丝毫不见其倦意。
宋济之走到客厅打开自己的手机,对面的线人发来了消息,他点开一看,是一枚放在红色丝绒盒中的u盘。丝绒盒放在一个半拉开的抽屉里,那独特的爱德华时期的雕饰风格提醒了这u盘所在之处。
在宋明志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