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她给来访的两位陪个笑脸:&ldo;真不好意思,我们格格乏了。&rdo;
这场面十分尴尬,尴尬中还透出莫名其妙,被撵的两人都没明白她们哪句话踩了雷,出去之后还在面面相觑。
&ldo;外头都说宁楚克格格气性好,堪为八旗贵女典范,谁娶了她得是祖宗保佑。我从前就觉得事有古怪,今儿一看,那谣言是提督府自己传的吧?还是她出门在外太会装模作样?&rdo;
&ldo;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阿玛是正二品大员,还是把控整个京城的实权官,她内里再坏也多的是人求娶……别说她还生着那么一张脸,老天爷总是不公平。&rdo;
两人一面嘀咕一面往老太太的院落去,宁楚克她郭罗玛玛也没想到侄孙女这样不中用,就连两刻钟都没撑过。她让丫鬟上蜜饯果子来,又递去红枣姜茶让二人驱驱寒意,这才问起那头的情况。两人闹不明白姑奶奶的意思,没敢说得太过直接,几经包装才含蓄的说明了经过,顺带还上了些眼药。
老太太听着不以为然,觉得全京城都在嫉妒她的心肝肉,普天之下还有比宁楚克更招人稀罕的姑娘?说她不好的才不见得是好东西!
早先还觉得兄弟家这俩可惜了,生得圆润瞧着讨喜,可惜摊上个没出息的阿玛,阿玛一旦指望不上,要想求门四角俱全的婚事就不容易。
眼下看来她俩心里挺有成算,很知道为自己谋划,也就是嫩了些。
人家一轮眼药上完,老太太根本无动于衷,这一看就坏了,就有一个机灵些,半开玩笑似的抱怨说:&ldo;姑奶奶您偏心,只心疼宁姐姐,也不问问我们姐妹。&rdo;
老太太瞄了眼顶上的房梁,暗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你今儿才知道我是个偏心的?
她心里十分疑惑,好在憋住了没直喇喇问出来,又为了场面不太难看,还让大丫鬟捧了首饰盒来,让侄孙女都挑两样。那首饰盒里样样都是珍品,两人立刻将宁楚克抛到脑后,满心欢喜挑选起喜欢的首饰来。
哪怕知道这俩都是没用的,也不能立刻把人送回去,毕竟人是她递帖子请来,借的名义是想让侄孙女来陪陪她这个老太太……人就安排在另一头的客舍,离得老远,笃定扰不了外孙女的清净。
当天下午,哈尔哈从礼部衙门回来就让老妻堵了个正着:&ldo;老头子你想想办法,我的心肝诶,才没几日就清减那么多,小脸都削尖了。&rdo;
老太太说着还抹起眼泪来,老太爷直叹气:&ldo;谁能想到这闺女还是个认死理的,人人都说九阿哥不好,只她一门心思惦记着,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若顺了她的意,有咱们做靠山,谅九阿哥也不敢轻贱宁楚克。&rdo;
说是这么说,老太太心里总不得劲:&ldo;分明有那么多好的,咋就想不开非得惦记那棵歪脖子树?&rdo;
照这说法就是不乐意妥协,老太爷端起茶碗灌上一口:&ldo;那你再劝劝?&rdo;
&ldo;我让娘家兄弟送了俩孙女来劝,也没劝出个所以然。&rdo;
老太爷撇撇嘴说:&ldo;你娘家侄儿就是废物蛋子,他生出来的闺女还能好?顶好让她俩离我心肝远着点,早听说人蠢是病会传染的。&rdo;
话是不假,还是把老太太气了个正着,她双眼一瞪:&ldo;你说谁蠢?&rdo;
&ldo;我蠢!我蠢行吧!老婆子你别着急,不然这样,赶明你带心肝出去散散心,去寺里捐点香油钱吃顿斋饭再求个灵签,替她问问姻缘。天老爷总不会乱点鸳鸯谱,说不准他俩还真是绝配呢。&rdo;
老太太一拍脑门,她还真没想起这茬:&ldo;那就这么着,我让大师好生给她瞧瞧,看到底是个什么命。&rdo;
眼瞧着把人安抚住了,老太爷转身往外走,他走了没两步又被叫住:&ldo;老头子你去哪儿?&rdo;
&ldo;我找阿拜吃茶去,让他想个法子给董鄂家添堵。都是他家格格惹出来的祸端,养不教父之过,我弄不死他也得恶心死他。&rdo;
哈尔哈同女婿崇礼一样,喜欢杯中之物,老太太总念叨说嗜酒伤身每天给限了量,不让他多饮……难得找了这么个由头,他打定主意今儿个要好好喝上几杯。
老太太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倒也没拦着,只说:&ldo;吃酒就吃酒,我还能不让你去?说吃茶糊弄谁呢!&rdo;
&ldo;老婆子放心,这酒我总不会白吃,你就等着看董鄂家的倒霉。&rdo;
哈尔哈口中的老友阿拜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也是个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老头,在朝中人缘就同哈尔哈一样差,他俩能做朋友一来臭味相投,二来两人都在甘陕那头做过官,有许多共同话题,聊得多了自然惺惺相惜。
副都御使是三品官,不算顶顶厉害,但因专司监察弹劾,谁也不会去得罪他。
自古言官不以言获罪,这条虽没写上本朝律典,却是经由皇帝默认的,他可以随便说,只要能说出道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