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形软成一团,直接摔出了门外。
半个月的时间,青城的雨季结束了,云散天晴的这天,是刘兰芝出殡的日子,他唯一的孙子穿着重孝服走在最前面,抬灵和举花圈的人列出长长的一条队。
因为在乡下,白一宁尊重这里的习俗,土葬,把奶奶和父亲,母亲都葬在一处。韩芳紧跟在白一宁身后算是女儿。
再往后举着花圈纸人里的人,有苏磊,周岳,还有刘文钰,甚至还有音乐社的人,也有陈让。
唯独没有秦峥。
得知死讯的当晚,白一宁记得他眼睛都快哭瞎了,给秦峥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没有挂了无数遍。
他还记得白绸盖在奶奶身上时,白一宁跑走了,跑到医院的楼梯间靠在角落里捂嘴哭,哭到精疲力尽,哭到干呕,软在地上抽搐。
梦境与现实之间,白一宁只记得秦峥。
秦峥消失了,就在那个雨夜里,在最后一通电话里,再也没有回来了。
八月的罗城完全没有雨季的困扰,这里一直都被烈阳青睐,到处都是满色金黄。
病房内,护士例行检查完打开窗户通风,窗外的桂花香扑了进来,突兀地让人身至幻境。天又亮了,田文撑着病床的床沿又打了个盹,秦峥已经昏迷第七天了。
田文揉了揉脸清醒了一下,开始打水准备给秦峥擦脸,额头上还裹着厚厚的的纱布,现在依然漂着点淡粉。他走进卫生间,听到水龙头哗啦而出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秦昊松给田文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再不能劝回秦峥,秦昊松大概真的会逼白一宁退学。
不,不只是退学,以他跟了秦昊松大半辈子的经验,是会逼上绝路。
田文在得知秦峥又一次进了警局之后,他也坐不住了,领着人来了青城,找到白一宁的村子,在附近住了一个礼拜。
那个夜晚或许不是他唯一的机会,但从现在来看,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盆里的水溢了出来打湿了田文的鞋面,他才猛地惊神关了水龙头。
他能做的不多,刘兰芝的葬礼,基本都是他在暗地里打点好了一切,为那个苦命的孩子。
秦峥仰面躺着,沉浸在白芒的光里怎么都找不到出口,他甚至能感受到有人拉起他的手,拿着什么在上面扫动。
是白一宁吗?
应该是。
秦峥努力地呼喊,四处撞壁来找出路。田文拉起他的手,手臂上和手背上都是划伤的血痂,田文小心翼翼地擦拭,忽然间,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动了一下,下一秒,他惊喜地去看床上的人。
只见秦峥眼皮动来动去,唇角也有了弯曲,田文跳起来去拍呼叫铃,秦峥醒了!
闭眼前最后的一幕,是撞上碎石飞进眼睛里的血迹,睁眼后的第一眼,是金桂裹着暖阳飘散开来。
他还没来得及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围过来一通操作。不一会儿,他听到医生宣布:“醒了,没什么大问题,接下来还需要住三天,观察一下,主要是怕出现脑疾病之类的情况。”
田文感激地道谢:“诶,好,谢谢您!”
“让病人先好好休息,刚醒不建议进行太深入的交流,对他的恢复有影响。”
“好,我知道,我知道,他醒了就好!”田文脸上的褶子都要僵了,也还是咧着嘴笑。
医生走后,秦峥才动了动眼睛看向他,干涩地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田叔!”
田文看着虚弱的秦峥,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他坐在旁边细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峥微微摆头,目光又移向别的地方,等他看到窗外那几棵茂盛的桂花树开着明艳动人的黄,秦峥心头一动,这才明白自己回到了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