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抬手:“说不说人话?说不说?”
她本是个内勾外翘的细长眼,随意抬睨都矜贵内敛,但此时瞪圆了,眼睑下的弧度明显起来,便勾出了小动物张牙舞爪似的模样。
生动灵秀。
让人想揉一把头。
眼看真要挨打,贺缺才笑着举手投降。
“刚刚在那儿等你的时候想起来,当时你骑马下来摔了一跤,我也是这么干的。”
“既然不是第一回,又名正言顺,怕什么丢人?”
他说话的时候咬字清楚,但腔调都算不上高。
有种说不上来的散漫味道。
好像这少年人从来就自视甚高,什么都放不到眼里,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所思所想。
他只管无愧于心。
姜弥定定地望了他片刻,那句“你这种事情怎么还能记得”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堪堪咽了下去,换成了看起来温吞的刻薄话。
“……我现在有点后悔和青梅竹马成婚了。”
“你是不是到了八十岁还能记得我出过什么丑?”
姜弥本意是嘲讽他记仇,但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又戳到了这个无聊的人。
贺缺怔了一下,随即大笑。
笑音散在昏黄的天色和风里。
这天气实在是好。
好得让人也确实想得到十多年前的傍晚。
姜弥念书早,旁的八九岁进开鉴门,她七岁就进了学。
女孩子生得像肃雍王妃,脾气却一等一的随了她父亲。
“看起来温软乖巧,实际骨头硬得很,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肃雍王妃和林夫人的抱怨仍在耳畔。
贺缺抱着手臂,认为王妃姨母所言非虚。
姜弥在读书上天赋卓绝,但射御上有点问题。
不过也正常,她年纪比同窗小,家里没人舍得让她吃苦,学得慢些并不是大事,更何况她什么都掌握了。
贺缺不觉得她学不会。
但进学第一年的考试已经在即。
姜弥要强,不可能给自己留这样的隐患。
小姑娘面上仍然是那副乖巧样子,却一天天跟马较上了劲。
每日放学留下,咬着牙,一遍一遍地翻身上下,持缰、慢走、小跑……
缰绳磨破了手心也不吭声。
贺缺从不故意等人,但架不住家里污糟闹腾,姨母和娘总让他来肃雍王府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