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dot;申夫阅历极深,危难之际可与深谈。
沅弟左右:
接李少帅信,知春霆因弟复奏之片,言省三系与任逆接仗,霸军系与赖逆交锋,大为不平,自奏伤疾举发,请开缺调理,又以书告少帅,谓弟自占地步。弟当此百端拂逆之时,又添此至交龃龉之事,想心绪益觉难堪。然事已如此,亦只有逆来顺受之法,仍不外悔字诀、硬字诀而已。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字如秋,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枯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秋,贞字配冬,兄意贞字即硬字诀也。弟当此艰危之际,若能以硬字法冬藏之德,以悔字启春生之机,庶几可挽回一二乎?
闻左帅近日亦极谦慎,在汉口气象何如?弟曾闻其略否?申夫阅历极深,若遇危难之际,与之深谈,渠尚能于恶风骇浪之中默识把舵之道,在司道中不可多得也。&iddot;
致澄弟同治六年三月初七日金陵
&iddot;沅弟急欲引退,余意必须忍辱负重,咬牙做去,待军务稍低人言稍息,再谋奉身而退。作函动派,不知肯听否?
&iddot;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fèng一二。
澄弟左右:
沅弟治军甚不得手。二月十八之败,杏南、葆吾而外,营官殉难者五人,哨勇死者更多。而春霆又与沅弟龃龉,运气一坏,万粤齐发。沅弟急欲引退,余意此时名望大损,断无遽退之理;必须忍辱负重,咬牙做去,待军务稍转,人言稍息,再谋奉身而退。作函劝流,不知弟肯听否?
处兹乱世,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余已于三月六日入金陵城,寸心惕惕,恒惧罹于大戾。弟来信劝我总宜遵旨办理,万不可自出主意,余必依弟策而行,尽可放心。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fèng一二。&iddot;
致沅弟同治六年三月十二日金陵
&iddot;余生平吃数大堑:壬辰学台责文理不通;庚戌上日讲疏画图甚陋九卿无不冷笑;甲寅岳州靖港之败;乙卯被困南昌,官绅人人目笑存之。吃此四堑,无地自容,故不敢自以为有本领。
&iddot;弟今吃堑,当力守悔字硬字两诀,以求挽回。安知大堑之后无大伸之日?
沅弟左右:
春霆之郁抑不平,余日内诸事忙冗,尚未作信劝驾。向来于诸将有挟功而骄者,从不肯十分低首恳求,亦硬字诀之一端。
余到金陵已六日,应酬纷繁,尚能勉强支持,惟畏祸之心刻刻不忘。弟信以咸丰三年六月为余穷困之时,余生平吃数大堑,而癸丑六月不与焉。第一次壬辰年发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第二度戌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第四己卯年九江败后,赧颜走入江西,又参抚臬,丙辰被困南昌,富绅人人目笑存之。吃此四堑,无地自容,故近虽忝窃大名,而不敢自诩为有本领,不敢自以为是。俯畏人言,仰畏天命,皆从磨炼后得来。
弟今所吃之堑,与余甲寅岳州靖港败后相等,虽难处各有不同,被人指摘称快则一也。弟力守悔字硬字两诀,以求挽回。弟自任鄂抚,不名一钱,整顿吏治,外间知之者甚多,并非全无公道。从此反求诸己,切实做去,安知大堑之后无大伸之日耶?&iddot;
致澄弟同治六年六月初六日金陵
&iddot;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然时势所处,惟有做一日和尚撞一口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