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正疑惑呢,那妇人便问她:&ldo;你跟这位小哥是认得的?&rdo;春瑛忙道:&ldo;从前见过几回。&rdo;
&ldo;那正好。&rdo;妇人叹道:&ldo;你得空便劝劝他吧,老人的后事都办好了,他这样每日待在家里也不是法子。我们几家人虽不少他一口吃的,但他总要想法子谋生才好。本来我们听说他读过书,便叫他去学堂帮忙,谁知他不会做杂活,先生又嫌他是商人家出身的。先生已经教了许多年,我们也不好得罪他,还好巷口的志良叔替他找了个差事,叫他道福满楼的二楼去做跑堂,他又拉不下面子,后来道茶叶铺子里当伙计,差点儿没把客人气走了。我们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这样实在不行。&rdo;
春瑛张了张嘴,忙道:&ldo;我会找机会劝劝他的,他……&rdo;话音未落,院内便传来程大娘的尖叫:&ldo;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哪个狐狸精?!&rdo;接着又是咣当一声巨响。
妇人迅速丢下一句&ldo;多劝着点&rdo;便跑了,春瑛看向院内,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第三卷高门一百、小胡子的怒吼
春瑛扒在门边听屋里的动静,一见有东西飞出来,便立刻缩了头。
程大娘大哭大闹,非要丈夫给个说法不可。程大叔却只是闲闲坐在一旁,等到她累了停下来喘气,才一脸不在乎地道:&ldo;你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哪里知道我在外头的苦处?一年到头在外,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对不住你,不过是偶尔跟人谈生意时,逢场作兴地寻个粉头解解闷儿,从来不曾带回家来叫你生气。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象我这般老实的男人上哪儿找去?你有什么好闹的?&rdo;
程大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ldo;我辛辛苦苦替你操持家务,省下这份家业,眼看着儿子都快长大了,你却在外头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不说,还带道家里来了,还有脸说没对不住我?!&rdo;她摔过几件崭新的贴身衣裙,一看就知道不合她的尺寸:&ldo;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杀千刀的!叫我知道她是谁,我撕了她!&rdo;说罢一阵伤心,嚎啕大哭起来。
春瑛听得暗暗点头,虽然程大娘的做法不聪明,但程大叔这么理直气壮的,似乎也不太好吧?不过那几件贴身的衣裙还真是有够轻软单薄的,而且看尺寸,主人似乎是个身材很不错的女人,再看一眼程大娘已经发福的腰身,她叹了口,摇摇头。男人从来都爱年轻的美人啊……
程大叔听得不耐烦:&ldo;这话也是你说的?我看在两个儿子,还有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趁早儿闭上嘴,这种事就算拿到街坊面前说,也是你的不是!&rdo;他瞧了瞧外头的天色:&ldo;今晚我就不回来了,你要继续住你兄弟那儿,尽管住去!要是想搬回来,就先把家里打理好,过几日我要请朋友吃酒,你别丢我的脸。&rdo;
程大娘哭声一顿,气得杏眼圆睁:&ldo;你……你……你居然要在那粉头处过夜?!&rdo;他才刚回家啊!
&ldo;那可不是什么粉头!&rdo;程大叔皱起眉,&ldo;我在路上认识了一个同行,家里做得好大生意,我有心要跟他合伙,在京里开一家大布庄,连店铺都看了好几家。他有个庶出的妻妹,今年才十九岁,委屈给我做了二房,在南边已经摆过酒了。我怕你心里不自在,便在外头给她置办了一个院子。放心,我不会叫她过来给你添堵的。&rdo;
程大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千省万省,连新衣裳新首饰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家里的家俱坏了,或是屋顶漏雨,她都只叫弟弟来修补,就为省那一点工匠费用,谁知道丈夫在外头一声不吭便置了外宅,再看那几件妖妖娆娆的衣裳,料子手工都不便宜,她刚才好象还看到了几件金首饰,说不定也是为那狐狸精买的。丈夫对别的女人这么大方,却对她冷言冷语的,还不叫那贱人回来给她立规矩,她伤心得不行,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到丈夫身上,使劲儿咬住他的肩膀,恨不得将他的肉咬一块下来。
程大叔吃痛,发狠要将妻子甩开,一时没甩掉,疼得脸色都白了。春瑛在旁看得紧张,小心接近屋子,又意思意思地劝了几声:&ldo;大娘……大娘,你冷静些!有话好说呀!&rdo;却完全没上前拉人的迹象。
程大叔七手八脚地摆脱了妻子,程大娘索性坐到地上,哭天喊地起来,程大叔抱住出血的肩头,一脸厌烦地走出来,见到春瑛,便骂道:&ldo;死丫头,还不快给我寻药和干净的布来?!你是吃干饭的?!&rdo;
春瑛恼了,冷笑一身:&ldo;我又不是大叔家的丫头,你凭什么使唤我?我吃不吃干饭,与你什么相干?!&rdo;
程大叔又羞又恼,但想想也知道,凭妻子那个吝啬的脾气,怎么可能买个丫头回来?连身家颇丰的妻弟,也被她管得连个下人都不敢雇,真真是小户人家的见识,他这样的富家翁,就该有富家翁的排场才是,要论持家有道,还是大家子的姑娘强。
这样想着,他便索性将妻子的哭闹抛开,寻块干净的帕子捂了伤口,匆匆出门道外宅去了。
春瑛暗暗呸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试探地喊了句:&ldo;大娘……&rdo;就立刻被飞过来的花瓶打断了。程大娘哭着嚷嚷:&ldo;都给我滚!&rdo;又再顿足捶胸,眼泪鼻涕糊成一片。
春瑛缩着脑袋,迅速离了门边,撇了撇嘴。程大叔固然有错,程大娘也不是无辜,就象那天石掌柜说的,那么多年都让丈夫在外奔波,一年只见那几面,谁能担保她不会起异心?要赚钱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