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清并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刹那,望舒盈回想起了什么样的梦境,她的眼前又闪过了一幕幕什么样的景象。他只当她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并因为获得了问题的答案而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怕被灭口?胆子真小。傅言清微微牵了牵唇角,他伸手继续方才被阻拦的动作,抬指在望舒盈的眉心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冰冷的银白色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逸出,汇入她的眉心,在她的识海深处快速地勾勒出一个古朴繁复的半月形咒印,那便是太上忘怀咒的印记。傅言清白皙如玉的食指一点一划,瞬息之间,太上忘怀咒悄然成型。于是,望舒盈忘记了这个幻境,忘记了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个手拈一株曼珠沙华、好像狐狸精一样的红衣男子,也再一次忘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可她隐隐约约地记住了一个名字——傅言清。尽管她始终想不清楚,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当望舒盈在太上忘怀咒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的时候,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小细作,出去之后,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哦。”“不然,我少不得要破除封印,看一看你的秘密呢。”15“舒盈?”三道敲门声响起后,房门外传来一个如珠似玉的声音,望舒盈从沉沉的睡梦中被这几道声音唤醒。好像是梁笃的声音?望舒盈掀开锦被,从床榻上坐起身,紧接着,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定睛一看,门外站着一个白衣飘飘、身量窈窕的女子。果然是梁笃。“梁梁?”望舒盈抬手揉了揉眼睛,而后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梁笃轻浅一笑,说自己想借用一下望舒盈的地图,“我方才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先前带着的那张地图,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着。”“你那张地图,能借我看一下吗?”望舒盈从乾坤袋中取出卷好的地图,将它递给梁笃,说道:“当然可以,你看吧。”梁笃接过那卷地图,抬手解开绑在上面的细绳,将地图缓缓展开。地图还未完全打开,她便低下头,看了一眼。这是……双雀印符?!梁笃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图,在地图右上角绘着的那个朱红印记上顿了顿,她的面容上浮现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望舒盈便没有注意到她面上出现的神情变化。“舒盈,你看,地图上这个‘木樨地’的图标……”梁笃指着地图中心偏右下侧的一小块草本植物图标,询问望舒盈道:“和塔型玉牌上面的那个图案,是不是很像?”塔型玉牌上的图案?玉牌不是已经变成空白了吗?难道是新的任务已经开始了?望舒盈颇有些疑惑地眨巴着眼睛,伸手从腰间取下塔型玉牌,拿到眼前看了看。果不其然,塔型玉牌上已经浮现出一个枝叶稀疏的草本植物图案。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画的是草本植物的侧面,另一个画的是草本植物的正面?望舒盈垂眸看看塔型玉牌,又抬起头看看梁笃在地图上指出的‘木樨地’图标,初步判断出这两个图案确实有些高度相似。她一边将塔型玉牌挂回到腰上,一边和梁笃说话道:“塔型玉牌上出现这个图案,是指引我们前往这个‘木樨地’的意思吧?”“那我们待会就去这个‘木樨地’?”梁笃点点头,表示赞同,“嗯。”“诶,”望舒盈伸手抓了抓颇有些凌乱的鬓发,“徐未然起来没有?”梁笃伸手递给望舒盈一柄玉梳,说道:“你先梳洗一下,我去叫他。”紧接着,她便随手拿着半打开的地图,抬脚转个身,前往徐未然的卧房门口敲门去了。约莫半刻钟过后,前往木樨地的路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深受“清明谷”荼毒的徐未然,一边伸手裹紧自己的小外衣,一边抑扬顿挫地说道:“同志们、道友们,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虽然‘木樨地’这个名字听上去是挺文雅的,但我们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你们想啊,上回的‘清明谷’实际上是一片乌漆嘛黑的坟地,这回的‘木樨地’更是直接带了个‘地’字,保不齐比‘清明谷’还要阴间呢!”被徐未然这么一说,望舒盈只觉自己心里头也有点渗得慌,她轻咳两声,找回自己正常、平稳的声音后,大声说道:“行了、行了,徐未然同志,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待会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问题是,这要是进去了,还能出来吗?”徐未然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梁笃的声音比前方吹来的秋风还凉,“不敢去的话,不如干脆留在这里,不要去了。”“那倒也不必如此……”徐未然干笑两声,放缓脚步,向后走到望舒盈身侧,“我还是可以的,可以的。”紧接着,他小小声地同望舒盈倾诉道:“唉,姐妹啊,其实我现在就是,想溜不敢溜,想去又不大愿意去,总之一句话——想混着呗。”“总之一句话——你想划水呗。”望舒盈撇撇嘴,一针见血地总结道。徐未然将头摇得像一台破旧的老电风扇,下意识地反驳道:“那倒也没有这么……”他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前边的梁笃忽然开口,冷冷地说道:“到了。”她肯定是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这都能听清楚,她是后脑勺上长了耳朵不成?徐未然看看梁笃清冷飘然的背影,默默地将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好嘞,这么快就到了吗?”望舒盈迈步向前走了两步,而后探头环顾正前方,发现正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尽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再仔细一看,遍布荒地上方的杂草其实还有些眼熟……可不是眼熟吗,那分明就是塔型玉牌上浮现的那种草本植物啊,喂!眼见着姐妹已经勇敢往前走,徐未然跺跺脚,大着胆子快步走到道路的最前方,详尽地打探了一番荒地四周状况。“这就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荒地嘛,”他挠挠头,大惑不解地说道:“要啥啥没有,塔型玉牌让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通体闪烁着白光的长箭突然从斜前方的灌木丛中飞射出来,径直朝徐未然攻去。“小心!”“小心。”望舒盈和梁笃同时发出一声惊(示)呼(警)。事发突然,徐未然只来得及转个身,那支带着白光的长箭便已至他的身前。长箭嗖的一下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削断了他垂落的一缕鬓发。“什么人?是哪个卑劣的鼠辈,竟敢偷袭我?”徐未然一边沉声大喊,一边拔腿狂奔,“有本事就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和我一对一比试一场啊!”路过望舒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一走,站在最前面的目标就变成她了,遂迅速伸出手,拉上她一块向道路后方跑了起来。“姐妹,我们在明敌在暗,不妙啊!还是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吧。”徐未然一边拉着望舒盈向前狂奔,一边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突然被拉着一起跑起来,望舒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扯回自己的衣袖,放慢奔跑的速度,试图停下来,“等等、等等,我们要跑去哪里?而且,我们就这么走了的话,梁梁她怎么办哪?”“梁仙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大佬的气息,她一个人绝对搞得定的,”徐未然跟着放慢脚步,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去帮倒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