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他,是畏惧他会剜去她的双目么?傅言清缓缓从玉榻上坐起身,再次发出一声极其悦耳的轻笑,“呵……”紧接着,他抬指轻旋手中的曼珠沙华,起身走下蓝田暖玉方台。望舒盈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忽然,身前飘来一阵冷冽清幽的异香,紧接着,一团令人极度不安的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告诉我,”傅言清走到望舒盈身前,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还能想什么,在想你绝对是吸□□气、勾人魂魄的狐狸精本精啊!望舒盈在心中如是腹诽道。未曾想,下一瞬,她竟然无法自抑地张开双唇,将心下腹诽他的话说了出来,“狐狸精。”她说什么?狐狸精?傅言清旋转曼珠沙华的动作倏然一顿,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命令望舒盈重复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狐—狸—精—”望舒盈慌忙摇头,试图阻止自己继续说话,却在他使的不知道什么妖法的控制下,张开唇瓣,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重复了刚才说出的那三个字。完了、完了……他是有些妖法在身上的,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这张嘴。言多必失,望舒盈飞速抬起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再不受控地说出什么心口很一的话。很好。傅言清抬首注视望舒盈,长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华,“我是狐狸精,嗯?”不妙,太不妙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望舒盈睁开眼睛,拼命摇头,强行解释道:“不对,也不是……就是,就是,在我们那儿吧,‘狐狸精’和‘仙女’差不多,都是夸一个人长得非常好看的意思。”“我刚才是在夸你长得非常好看呢!真的!”傅言清低头轻嗅指尖的曼珠沙华,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哦?”下一瞬,宝殿穹顶上悬挂着的那盏巨大的水晶莲华灯,倏然亮起,皎洁如月华的光辉自穹顶上倾泻而下,映照得他左眼眼尾那点泪痣熠熠生辉。意外对上他那双漆黑似夜、眼波惑人的眼眸,望舒盈浑身一颤,如遭电击。不好,他这绝对是要发动神识攻击的前奏啊!望舒盈睁大眼睛,向后退出一步,“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有这样的细作?八成是装的。傅言清缓缓勾唇,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柄长剑,拔剑出鞘。精锐无双的剑刃在水晶莲华灯的照耀下,闪动着雪亮的锋芒,他轻旋指尖的曼珠沙华,纤细艳丽的花瓣擦过长剑剑刃,当即一分为二。??!果然是要行凶了吗?!望舒盈继续后退,警惕地盯着眼前那柄锋利的长剑,“你想干什么?”傅言清虚虚握着手中的剑柄,抬手轻轻一甩,长剑便自动向前飞到了望舒盈手中。“杀了我……”他勾起唇角,展露出一个无比撩人的微笑,深邃的桃花眼中却浸满透骨的冷意,“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幻境。”妈耶,一言不合就让人动手杀人。他这是疯了吧,还是疯了吧,还是疯了吧?望舒盈再次拼命摇头,她松开右手,试图扔掉手中的长剑,谁成想,剑柄就像被五零二胶黏在了她的掌心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别啊,杀人是严重违法行为!”她一边疯狂摇头,一边拒绝道:“再说了,我不是狂徒张三啊,别找我,别找我!”真会故作姿态。傅言清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望舒盈一边后退,一边拼命甩动右手,试图甩掉粘在手中的长剑。他抬指捏了捏手上的曼珠沙华,在心中盘算待会要怎么处置这个演技拙劣的细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眼下自己正面朝这个细作,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的眼中。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也不占,贸然刺杀他,完全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傅言清微微颔首,墨黑的长发在他弧度绝佳的脸颊侧面轻轻晃动,他略略挑眉,抬手施展幻术,决定给望舒盈创造一个从背后偷袭他的大好时机。13须臾之间,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袍男刺客出现在宝殿外侧。他向前跨出一大步,一脚踹开殿门,“悦玄老贼,今日我必取你狗命!”傅言清轻旋手中的曼珠沙华,微微侧身,轻蔑地瞥了那黑袍刺客一眼。紧接着,他冷哼一声,嘲讽黑袍刺客道:“不自量力。”黑袍刺客被傅言清的言谈举止所激怒,目眦欲裂地拔出手上握着的腰刀,他一边持刀飞速往前冲,一边大喊道:“悦玄老贼,拿命来!”见状,傅言清停下旋转曼珠沙华的动作,他抬脚从望舒盈身侧绕过,徐徐走到她的身前。“喏,”他随手将手上那株曼珠沙华往半空中一抛,语调平缓地说道:“让我猜猜,是何人派你来的。”黑袍刺客猛地停下前进的脚步,上半身剧烈后仰,好似看见了什么令他大为畏惧的东西,“悦玄老贼,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压根无须他人派遣,我自发前来剿灭恶贼!”硕大的曼珠沙华自半空中飞下,傅言清抬指轻轻一点,顷刻间,纤细艳丽的花瓣纷纷从花梗上飘落,化作一柄柄利剑,穿过朦胧如烟的鲛纱帷幔,径直朝黑袍刺客飞射而去。“你的主子是季子兮,还是郑充?”他轻嗤一声,发问道。三百七十六年前,阅文宗宗主季子兮在设伏,妄图击杀他,结果反被他重创,元气大伤。以季子兮的性情和伤势,不闭关个四、五百年,是不可能出来的,是以,如今在阅文宗中真正当家作主的掌权人,当是云之长老郑充。“悦玄老贼,你竟然使诈偷袭我!别以为这样,你就能够全身而退!”黑袍刺客大喝一声,一边闪身躲避飞花,一边挥刀放出大招——狂风霹雳八连斩,面带威武雄壮、不惧死亡的表情,他迈着凌乱的步伐,暴露了内心的慌张。奇怪,这都过去好些时候了,身后那个细作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好时机不懂得把握,她还在等什么?傅言清一边虚虚抬手,让已经飞出去的曼珠沙华花瓣绕着汉白玉长柱转个圈,往回飞,一边微蹙眉头,思衬望舒盈怎么还没有趁机来偷袭他。“悦玄老贼,看刀!”黑袍刺客飞身抵达傅言清跟前,朝他挥刀就是一通乱砍。难不成,还要再加点火候?这么想着,傅言清收回正面抵御的动作,改为侧身闪避,随后,他又作出旧伤发作的样子,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顿,险些被黑袍刺客手中的大刀刺中。“哈哈哈,悦玄老贼,看来今日天要亡你!”黑袍刺客放声大笑,加快挥刀突刺的动作。眼下正是从背后偷袭他、让他腹背受敌的最好时刻,那个蠢笨的细作究竟在犹豫什么?傅言清将将避开近在咫尺的刀尖,抬手握拳,抵在唇边,他佯作虚弱且痛苦地连咳两声,“唔……咳……咳咳……”他自觉已经明示、暗示得不能更明显了,就差直接告诉望舒盈,如今的他已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了。可他的明示、暗示看在望舒盈眼里,俨然是别的意思。在望舒盈看来,眼前这个狐狸精一般的美男子,在和黑袍反派的打斗过程中,突发某种急性病症,眼见着就要不敌黑袍反派,被重创了。如果他被黑袍反派重创甚至杀害,那目睹了整个凶杀过程的她,想必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唯一目击证人当然会被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