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陈禾重复了一遍,在西装娃娃的安静拥抱中,正着视线,注视着正对面的地铁墙上,那一把在昏冷的光线下,被花里胡哨的画面特效围得一点儿也不起眼了的卡通吉他,轻笑了一声:“你要开着免提,听我待会儿现场给你弹一首吗?”“特许免费。”“……”“你要开着免提,听我待会儿现场给你弹一首吗?特许免费。”“……咳咳咳咳咳!”那头停了一下,传来一连串的呛咳,跟着来了一句带着哑的笑骂:“滚你妈的!这大白天的,谁要听你在那弹棉花啊?去去去!”“什么叫‘弹棉花’?我那是搞艺术。”陈禾啧了一声,撇嘴:“跟你这种聋的传人说不清楚。”“走你的吧!就你那两下还艺术!老子用脚都比你弹得好!”那头长长的“切”他,然后懒洋洋道:“行了,我真要上班了。你还有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我挂了?”“有。”身后的列车开动,陈禾看了下左右两边,走到了一个靠近电梯的较为僻静的角落,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他:“你今天,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还有,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到底……”“——停停停停停!”那头喊住了他继续往下,懒散却又正经:“没有。也不想。”“你既然都签了保密了,也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地方工作,”那头语气严肃地警示他,“就得时刻注意着别什么都往外漏。”“该我知道的,我能知道的,我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不该我知道的,你这样说了,回头他们一调录音,咱们两个谁也跑不了。我这一行虽然别的都不怎么样,但是消息是比你一个无业游民灵通多了;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少管你爹!”“……行吧。”陈禾应了声,说了句:“那你最近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得得得得得!我能有什么事找得上你啊?你还是……——卧槽!我那个煞笔上司过来了!不给你说了我要熄烟了啊!拜拜拜拜挂了啊!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挂了!”“嘟——”耳边长鸣一声后重归于静默,陈禾一看,手机屏幕上已显示出了红色的挂断信息,他弹了下舌,翻出音乐界面,随便点了一首歌开启播放,往电梯向上的一端走去:“……你是我往来间的过客。我也不算你的什么。因为我只是一个堂吉诃德。只有马和剑是我的生活。……”……“老板,来一碗牛肉米线。”走出地铁站,过了一个十字路口,陈禾就已经到达了离家不远的地方;难得口袋里总算是有了两个余钱,大夏天的,也就懒得一个人再回去开一次火了,干脆就找了上午买早餐的小饭馆,进门点了一碗米线,奢侈了一把。然而等老板娘把碗端上来,他才发现,早上还干干净净的报价牌,此刻却在“价位”后都多粘了一张白纸条,重新写了价目,顿时有些惊讶:“你们这,涨价了?”“是啊。”半边脸扒拉着一团墨绿的老板娘回头看了眼从“¥11”变成“¥12”的价格单,对着他苦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因为大家都感冒了,今早卖菜卖米这些小摊突然就少了许多,价格一下子涨了;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要是不跟着涨,总不能等收租的来把我们自己逼死吧?就临时涨了一两块——放心,”她笑了笑,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要是之后菜价这些都下来了,我们肯定也会降回来的。”“……”陈禾发了下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回碗里红油油的汤底,心想,恐怕是永远也降不下这一两块了。他以后都只能吃十二块钱一碗的米线了。看着支宝里一分没涨的余额,陈真穷比禾悲从中来。【要是真到这种地步,】从他肩膀上下来的西装娃娃趴在碗边,垂涎地看着碗里的米线,一点儿不上心地安慰他:【我们就可以回家和爷爷一起种地了~还可以养猪。也没人说闲话了~双赢!】【……笑嘻了。滚。】陈禾伸出筷子想把这碍事玩意儿夹到一边,结果发现筷子根本挨不着它,只能用手把挣扎个不停的它抓到旁边,然后在其叉着腰羡慕嫉妒恨的跳脚声中,满足地将一整碗米线炫了个干干净净。把西装娃娃脸都气红了。【我总觉得你更像人了。】直到走出店门,见坐回自己肩上的西装娃娃还是抱着手气鼓鼓的,吃饱了没事干的陈禾才看着它红色未褪的脸,若有所思地撩闲。【关你什么事小气鬼!】西装娃娃朝他吐口水。【你敢吐出来我就给你抹回去!】陈禾疾言厉色地威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