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觐见的时辰就那么多,耽搁一会儿就少一个时辰,庆复也知道的,直接说:“行,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云秀扶着纳喇氏,纳喇氏牵着那个叫云烟的小姑娘,三个人往永和宫走,云秀就问:“额娘,这是?”
纳喇氏就拍拍她的手:“这是你叔父岳色家的女儿,你叔父……唉!也是个糊涂人!”
当着云烟的面,她不好意思说她阿玛的过错,等到了永和宫,云秀就说:“好,额娘等会再说吧,咱们先去见姐姐。”
进了门,云佩正坐在椅子上朝外头张望,她是康熙十四年进的宫,到如今已经有五年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阿玛和额娘,早就思念得不得了,才看到纳喇氏,眼泪就已经快下来了。
可纳喇氏还注意着宫里的规矩,她心里头一根弦紧绷着,怕自己做错了事儿给云佩丢人,在家里的时候练了不知道多少次跪拜的规矩。
结果进门看到闺女,就什么都忘到脑后了,一抬头看到云佩旁边站着的金嬷嬷,想着还是外人,才勉强清醒过来,当即朝着云佩拜下去:“臣妇给德嫔娘娘请安。”
云佩:“额娘!”她扑过去把纳喇氏扶起来,“额娘你这是要叫女儿折寿!”
纳喇氏擦了擦眼泪,扶着云佩好好打量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说:“高了,也瘦了。”
云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她才进宫小选的时候,姐姐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胖了”。
长久不见面的亲人,有许多的话要讲,等到真正见了面,也只有脱口而出一句高了瘦了、亦或是胖了,短短几个字,就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了。
纳喇氏又拉着云烟给云佩磕头:“这是你叔叔家的女儿,叫云烟,云烟,叫姐姐。”
云烟怯怯地看了云佩一眼,叫了一声姐姐。
云佩一看到她就知道额娘大约是有事儿要说的,就叫了如意:“去看看布贵人和冬韵在做什么,问问冬韵能不能过来陪陪云烟,再叫御膳房去多准备几样小孩儿要吃的东西。”
等如意领着云烟下去,云佩才问起纳喇氏:“额娘,这是怎么回事?”
纳喇氏就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她是你叔叔的庶出女儿。”
云秀瞬间惊讶起来了——她自个儿是康熙十六年进的宫,对家里的人际关系也是知道的,阿玛屋里头没有姨娘,叔叔岳色这些年也没娶妻,屋里倒是有一个通房丫头,可她进宫的时候岳色膝下无子无女,怎么才过了三年,额娘忽然带进来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说是叔叔的女儿?
纳喇氏说:“岳色也真是个糊涂人!”她说起旧事来。
原来岳色从前也是个还算有几分颜色的男人,颇有点白面小生的意思,这样的男人在满人里头算是不多见的,自然也就招人的眼,岳色年轻时候又风流,稀里糊涂地就和一个旗人姑娘春风一度了。
关键他还不知道人家是谁,那姑娘好像就为了跟他睡一觉,睡完就跑了。
纳喇氏说:“你叔叔真是……也不问人家姓名,回来了他也不敢和阿玛说,就一个人憋在心里头,前两年有户人家找上门来,把云烟送过来了,说是那姑娘的孩子。”
云秀听得简直目瞪口呆,问:“那姑娘呢?”
纳喇氏说:“云烟送过来的时候,那户人家说那旗人姑娘常年在关外做生意,常常定居关外,也不大回京城,他们送完人也要跟过去的。”言下之意这姑娘就没想跟岳色再来往了,唯一有个闺女要送过来。
去年的时候云佩已经封了嫔位,家里头、外面的人都知道的。
云佩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也是可怜。”一个人养在下人堆里。
“可不是么?”纳喇氏说,“她额娘不上心,阿玛也不上心,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前些时候你叔叔说要到关外走一趟,把她托到了我们手里。”
云秀想了想叔叔那个性子……这孩子多半难。
她忍不住问:“她几岁了?”
纳喇氏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进宫选秀了,岳色出去的时候说三年内肯定回来,我瞧着可能性不大。”
云秀啊一声:“那往后怎么办?”
纳喇氏揉着手里的帕子,半晌说:“你阿玛的意思,是想叫云烟记在咱们的名下,到时候进宫选秀、看亲都好说。”
这事儿吧有利有弊,云烟如果在岳乐名下,她就是二房的长女,本来将来说亲事可以找差不多的人家,可纳喇氏说:“她娘的那个身份……到底不合适。”虽说这姑娘是个旗人,可她去经商了,清军入关的时候就规定了旗人不得经商、不可从事劳动生产,都是靠着朝廷发的粮饷过日子。
这也是如今八旗子弟多闲人的原因,他们哪怕想经商,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不叫别人知道或是挂在别人的名下,这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对云烟来说就是不合适的,若是真认在岳乐的名下,将来身份难免就会被扒出来,尤其是说亲的时候,谁敢给自家的孩子说身份来历不明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