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无言了好一阵,胤祥才低头去捡地上的酒杯,原先酒杯里的酒液还没喝完,这会儿糊了一手,他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这段日子恍恍惚惚的,好像白过了。”
胤禛说:“你年纪小,这些事儿还不明白,正常。”
不说别的,他今年年近三十了,从小在额娘和姨妈的熏陶下才能保持清醒,年纪小的时候确实期待过皇阿玛的疼爱,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就清醒了,强求不来的东西,他也不强求了。
只是胤祥不明白:“皇阿玛就那么狠心?他之前还叫我看着太子,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只是看着……”
胤禛拍了拍他的胳膊:“看着,和看着,一声和四声的区别,里头能做的文章可不一样。”他想了想,还是问胤祥,“你往后打算怎么着?”
胤祥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他也很迷茫,太子倒台了,他心里头说不出高兴,也没法说不高兴,当初太子耽误了章佳氏的病情,他恨死他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满心的茫然,竟然毫无惊喜和高兴,只感觉到了一阵害怕,和兔死狐悲的惘然。
胤禛很能明白他的感受:“哥哥给你出个主意,你如今不必去想皇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跟着做,再看看这件事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其他的全都不需要考虑,时间长了,你自个儿就能明白了。”
胤祥半信半疑:“那我现在呢?该怎么办?”
太子被放出来了,索额图却被赐死了,他是皇阿玛分给太子的人,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他完全都不知道。
胤禛说:“什么都不用做,光看着就好了。”
他自个儿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必做,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胤祥想了想,扭头就跑去和康熙告了假:“皇阿玛,儿臣的侧福晋要生了,这是儿子头一个孩子,儿子想守着看一看。”
康熙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这一次太子党的清算持续了很久,所有曾经党附索额图的人被挨个处理,除了那些实在不能动的人。康熙如今也没有废太子的打算,还想着扶持着他继续和直郡王打擂台,所以并没有完全一棒打死。
云秀这段日子很少进宫,云佩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叫云秀进宫,都想着安静呆着,别叫这一场风雨刮到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也沉默不了多久,胤祯今年十五了,年前已经娶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马上就要成亲,之前定下的福晋是完颜氏,为了这个福晋的人选,胤祯还不满过。
因为完颜氏父亲这一支虽然隶属满洲勋贵,但是到了完颜氏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属于庶出的那一脉了,并不是嫡系。
他的想法和其他的哥哥差不多,那就是向自己的皇阿玛看齐,架空福晋,宠爱侧福晋,但是他也不想自己娶个身份够不上别人的福晋,之前的几个哥哥们的嫡福晋别的不说,都是世家嫡系,怎么轮到他了就成了庶出了。
他和云秀抱怨过,当天就被云秀揍了一顿:“你要是嫌弃人家,这辈子都别娶福晋了,打一辈子光棍算了!谁惯出来的你的臭毛病,天天和别人攀比?”这话她早就想和胤祯说了,之前说过两次,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的。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爱和别人比较如那还好一些,但是他如今这样子,满心里和人比,已经错过了许多东西了。就比如完颜氏,她虽然是庶出,但是她爹自个儿够争气的,能靠着自己当上高官,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孩儿,还能差到哪里去?
胤祯被骂了一回以后彻底不说话了。
他知道云秀的脾气,要不是真心疼爱,她才不会说那么多,更不会管他,可人和人的性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好脾气,生下来不争也不抢,可他不是,他从一生下来就有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凭什么晚生的是他?凭什么他书读得那么好、骑射功夫也好,而封贝勒和郡王的时候就没有轮到他?
十三哥明明也只比他大两岁,他也已经开始给太子做事了,而他自己还是个光头阿哥,每日里无所事事。
他觉得不高兴。
云秀听完他说的话,特别冷静的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着?”
胤祯哽住了,半晌才低着头,拿脚尖碾着地上的草:“我想跟着四哥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