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勤又喝了口酒,问:&ldo;鲁西南又有什么不妙吗?&rdo;
不待回答,又道:&ldo;统兵决策本来就是件头疼的事,加之对手又是刘伯承,头疼更加三分。郭汝瑰,听说你见过刘伯承?&rdo;
郭汝瑰本来就有&ldo;通匪&rdo;之嫌,最忌这种话题,忙道:&ldo;仅仅是见过一面,如此而已。&rdo;
郭汝瑰四川铜梁人,在中学读书时就知道四川出了个无敌将领刘伯承。真正见到刘伯承是在1946年。作为工作人员,他参加了&ldo;国、共、美&rdo;三方的军事调处工作。为调停内战,郭汝瑰随军调小组出巡各地,3月3日由徐州飞赴太原,中途在新乡停留,见到了刘伯承。郭汝瑰脑子里的刘伯承是个瘦长多智的形象,真实的刘伯承的伟岸沉默之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由于是中途暂短停留,以致郭汝瑰没有机会对这位久已景仰的将军说一句内心激动之语。3月4日,他们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首府延安,领受了西北的苦寥,也看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天地。朱德总司令设茶点招待,除糕点之外,还有牛奶。马歇尔惊喜地问:&ldo;哪来这么多牛奶?&rdo;朱德微笑作答:&ldo;我养了一群奶牛。&rdo;郭汝瑰&ldo;哟&rdo;了一声,这实在是大令他吃惊了:赫赫总司令竟养了一群奶牛。
虽然军调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此一行的印象对郭汝瑰太深刻了,任日后风云变幻无法磨灭。蒋介石的独裁和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及派系斗争愈烈,郭汝瑰内心的痛苦愈剧。奇妙的是,风传郭汝瑰&ldo;通共&rdo;最甚的1947年,也是郭汝瑰&ldo;一年三迁&rdo;飞黄腾达的一年。这使这个貌不惊人。精明超群的郭汝瑰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恨得一些同僚背后称他&ldo;郭小鬼&rdo;。
是人,是鬼,还是神,没人弄清楚。郭汝瑰自知临渊薄履。谈吐更加小心谨慎。
韩德勤见郭汝瑰对他的话很敏感,宽厚地笑笑,说:&ldo;刘伯承任川军第2混成旅的团长时,我任他的中校团副。有一天野外演习完毕,回到驻营地的途中,他说:&lso;开进就是向敌前进。&rso;我说:&lso;不是,这是个有一定战术含义的术语,是行进间对敌阵地进攻。是到达敌炮火有效射程时,指挥员一面在前卫掩护下进行侦察,定下决心,一面令行军纵队向前集结,以便指挥员定下决心,下达命令后,即可迅速展开的一个战术阶段。遭遇战就省去了这个阶段,由行军纵队直接展开。&rso;刘伯承未反驳,也未表示同意。回营时,因天气热,我们身上都湿透了。我忙着擦身换衣,还未完,刘伯承进来了,一身汗透的衣服还未换,手拿一本翻开的书,指着对我说:&ldo;开进的意思,我未弄清楚,恐怕还有许多人不清楚,你把这个军语通报全团吧!&rdo;
顾鸣歧说:&ldo;久闻刘伯承满腹经纶,原来治学如此严谨、虚心。和这样的对手交战,若不用心研究,恐怕……&rdo;
次日,《中央日报》刊登了邓文仪就中原情势、重点进攻以来的东线情势发表的讲话:
山东共军败北,已了若指掌,为策应山东而窜扰鲁
酉南之刘伯承残部又陷入泥潭,一部在黄河南岸成了死
棋,一部在单县、曹县、虞台仿惶,一部抱头鼠窜误入
睢杞包围圈内。强大国军已完全控制鲁西南局面,最后
决战即将展开,聚歼顽敌计日可待。此乃委员长之英明
决策,顾总司令亲自指挥者。
顾祝同扔下报纸,微合双目,戴一粉红钻戒的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敲出的点子是三步舞曲华尔兹。舞场是久违了,但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在一面宽不盈尺的鼓上跳舞,真乃举步维艰,心慌神乱,稍有不慎,就有失足千古之危。昨夜难眠,他提笔写了一副门桅‐‐老之将至。对着这四个字独坐很久,他抗拒着心理上的老化。仅仅是一年前,总裁命他坐镇徐州,统一指挥徐州、郑州两&ldo;绥靖&rdo;公署的部队。那时的他踌躇满志,一到任,就把所辖24个整编师60个旅、45万兵力分为三个机动兵团,以汤恩伯、王敬久、欧震分别为第1、2、3兵团司令,大有一举踏平山东、气吞中原之势。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个人称国军&ldo;八大金刚&rdo;之一的顾祝同,脑门上的华发脱落殆尽,深深浅浅的碎纹爬满了眼角,而辖区的局面却未见改观。难道真的老了吗?如果说镜子里的他还不足以证明&ldo;老之将至&rdo;,那么指挥台上的电话机也让他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衰老‐‐每一声电话铃响,他都为之一震,既怕前线传来噩耗,更怕总裁来电质问。身为统兵数十万的大帅竟如此心态……唉,老了!
郭汝瑰走进休息室,惴惴不安地报告:&ldo;钧座,空军报告,刘伯承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太康、柘城一线。&rdo;
顾祝同一下子睁开眼。
顾鸣歧急匆匆走进来:&ldo;总座,种种迹象表明,刘伯承确实在战略转移!&rdo;
顾祝同:&ldo;怎么个转移?转到哪里去?&rdo;
郭汝瑰:&ldo;我看有两个可能:一,转向豫皖苏;二,转向豫西。近日陈赓扬言要由晋西南渡河,与刘邓打配合。&rdo;
顾鸣歧:&ldo;无论怎么看,刘伯承决不会再退回黄河以北。我们应该立即把几路兵团压过去,围堵包抄。再这样北一股南一股,防北又防南,南路军受命近敌又不敢全力压上,最后岂不弄个鸡飞蛋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