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微微皱眉:“嬷嬷,慎言。”
鲁嬷嬷笑道:“是,是我不好,一时把话说大了。”
“你知道就好。”姜雍容道,“陛下还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所以跟谁都很亲切。但我们不能当真,因为他迟早会成为一个皇帝,高高在上,看谁都如同蝼蚁。”
那个时候,若是蝼蚁胆敢恃宠而骄,那就是找死。
箱子里的奏折有近百封,有一些还在商讨祭祖和登基大典的事,可见已经在御书房里存了很久了。
除此之外,主要有两桩大事。
一是先帝的奉安大典,要派人在地陵做好准备布置。
二是战后百废待兴,官军的欠饷和抚恤迫在眉睫。
姜雍容仿佛已经能看到百官们的愁眉苦脸。
这都是要花大钱的,而两年来的战乱几乎掏空了大央的家底,户部尚书第一个要愁白头发。
姜雍容将白纸裁作奏折大小,每一份看完,便在白纸上写好归纳要略,然后夹进奏折中。
父亲身任宰相,从前在姜家的时候,六部官员就经常到家中找父亲商量事情。每当那个时候,她便会被唤去煮茶。
倒不是为了让她长多少本事,而为了在皇帝因国事烦忧而向她倾诉时,她至少能听得懂,且能有效地宽慰上皇帝。
父亲的书房很大,窗外有一片荷花池,夏天的时候荷花盛开,满池飘香。她就坐在荷风之中,静静听着父亲与官员们的讨论,然后看着紫砂壶中的水冒出鱼目一样大小的气泡,缓缓倾入茶叶。
茶香与荷香混在一起,就形成了少女时代在父亲书房里独有的香气。
此时再在奏折上看到那些在书房中十分熟悉的名字,当时的香气仿佛在面前缓缓复苏。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书房里煮茶的少女,头发梳作双髻,穿淡青色襦裙。明明很想看清方才在花上掠过的蝴蝶飞到哪里去了,却克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端庄娴雅。
正出神间,忽然有一样东西从窗外飞来,“卟”地一下,正碰在她的额头。
她吃了一惊。
不疼,是一粒腊梅花苞,轻轻滚落在奏折上。
“走神了哦,雍容。”
窗外的腊梅树上,风长天笑得一脸灿烂,眉眼飞扬。
他身上的衣袍上绣着日月星辰、山海龙虎,饰以五彩,有十二章花纹,在淡黄的腊梅树叶间如火一般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