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你们好,我是这档节目的副导演,你们叫我雷子就行,”门外站着的人一推开门就开了口,似乎是准备已久的开场白,说得流畅又迅速,“欢迎来我们节目做客哈,看各位音乐制作人已经到齐了,大家稍安勿躁哈,隔壁还缺一个人,估计还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开始录制,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们这边给大家准备了一些零食和饮料,大家先唠唠嗑,互相熟悉熟悉哈……”
说得轻巧,钟名粲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了一圈一屋子的人,加上自己正好六个人,看起来谁都没有“互相熟悉熟悉”的心思。钟名粲觉得这个场面应该就跟那些选秀节目差不多了,反正上了场就都是竞争对手,在镜头外还装亲密干什么呢?
他觉得有一丢丢幻灭,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种事情也是因人而异,总会有人跟自己一样认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只不过碰巧不在面前这五分之一里而已。
自从那次不太愉快的网剧片尾曲录制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那位名叫段飞的大学室友,但是在之前与段飞的合作中,钟名粲深深感受到了人脉的力量,比起实力高低,丰富的人脉反而能带来更多更好的机会。他也不是那么固步自封的人。他也想拓宽自己的人脉,多认识几位同行的朋友,最好志趣相投,特别聊得来的那种。
唔,大概就像葛乔一样吧?
可惜应该不会从这个屋子里认识了。
“雷导,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薛涛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听不出来情绪。
“唔,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不好说,这不是人还没来齐嘛……会录制六个小时左右,三个小时用来嘉宾个人采访,三个小时集体录制,中间午饭时间一个小时,共七个小时吧,一会儿会有我们的同事来跟你们详细介绍流程的。”
“那是不是得请你们催一催那边的嘉宾呢?要录制六个小时的话,应该现在就抓紧时间开始吧?”这话听上去不急不缓,意味却很明确了,钟名粲看着说这话的那位装束嘻哈的黑衣男人,心底那股紧张焦虑感又浮了起来。
“催一催……”这个叫做雷子的副导演看上去是一个脾气顶好的人,他并不在意这句提问里挟带的□□味,反而像是沉浸在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之中,目光逐渐飘忽,嘴角浮起一个无奈的苦笑,声音渐轻,“我也想催啊,谁敢哪……”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蜜蜂:嘉宾带在身上的无线麦克风,用来收音,主机一般会别在背后裤边上,话筒线从衣服中穿过,话筒别在衣领。音乐剧演员一般会把话筒别在头发上,因为别衣服上的话,如果动作激烈会影响收音。
[注]收音举杆:收音麦克风的一种,需要不会入镜的场外人员举着长杆,就是那个毛茸茸的东西,主要用在电影和电视剧里。
第二十三章
朱赞的嘴角勉强噙着微弱笑意,与那几位乐坛上有头有脸的老牌歌星们插科打诨。可实际上,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正猛,就快要到达爆发值了。他不得不集中精神,才能逼迫那句卡在嗓子眼的脏话不会突然顺着唇缝冒出来。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一遍遍做着深呼吸,大脑里则用词汇丰富的营城方言问候着冯蓝的一家人。
谁他妈来告诉我,在这种节目上耍大牌,到底有什么意义?
朱赞气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隐隐发痛的额角正提醒他现在绝对不能发火,尤其是当着这五个人的面发火,他也不能表现出有一丁点不自然的样子,面前这五个人加上还没到场的冯蓝,都是混迹乐坛数年的老前辈,甚至大部分比出道十年的董林知的活动期还要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一个仅仅只工作了四年的导演在他们眼里估计就跟个新人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没头没脑地赶上去招惹这群人。
董林知仰头望他片刻,这个女人何其有眼色,她抬手一拍朱赞的胳膊,语调中夹着鼻音,听起来慵懒又疲倦:“朱导,要么你先出去忙你的吧,我年龄大了老是犯困,想安静休息一会儿了。”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我们这群老人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了。”另一位烫着中年妇女卷的女歌星也笑着调侃,她是这个节目里资历最老的明星艺人,出道二十六年,经典作品无数,同行中也有不少人是她的粉丝。她原本是朱赞心里内定的最难搞对象之首,可真的接触后却发现,这位歌手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的母性光辉,言语幽默,态度温和,与朱赞对“老牌歌星”的预设形象千差万别。而剩余四个人也与她差不多,在娱乐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社交技巧早已打满,互相之间谈天说地不存芥蒂,调侃与自嘲都信手拈来,一起回忆往昔,没过多久就处得像是久别重逢的兄弟姐妹了。
可这并不代表节目就可以这样顺利进行下去。
冯蓝迟迟不肯现身,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却被囫囵应付,说是在路上,可他们是当别人没走过平京市早九、十点的大马路吗?就算是在周末最拥堵的时候,只要不脑抽去跑“西区停车场”那条路,一个半小时也足够他们从老西区开到东新区了。况且电视台就夹在两区之间,省了整整一半路程。
朱赞又不傻,早就想明白了这是那位出道十六年的大明星给自己准备的下马威呢。
损人不利己,手段还能幼稚到这个地步,也是朱赞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