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天才吗?天才不需要谦让,该是你的就都是你的。”董林知说的是真心话,但她的语气听上去却总像是在开玩笑。她整理着衣领和裙摆,即使观众看不见她的一身行头,但为了让自己更入戏,她还是穿上了女素褶子[注]。
从这道门出去,她就是那命途疏离的赵守贞与薛湘灵。
幕布之后,一派寂静,只留她一个人。
被当作前奏的电闪雷鸣声响起时,她还有闲心回身看一眼那硕大的屏幕,画面之中正在模仿着雨夜的模样,昏暗沉闷,细密雨丝连成一片划过屏幕,在灯光的晕染下倒显得有些真实了。
董林知收回视线,透过影影绰绰的幕布,看到浅笔勾勒出的观众们的模糊轮廓,与自己的深灰色影子。
她忽然想起来很多很多年之前上过的第一堂声乐课,那时候她才多少岁啊,六岁?七岁?而坐在钢琴前目色严厉的声乐老师对她刚刚的炫技非常不满意,他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三十多岁男人,在如此成熟的年纪里浑身透着一股正气。
声乐老师总是跟她说:“你的嗓音条件很好,但你为什么唱的这么没有感情呢?”
什么样的感情呢?年幼的董林知以为,唱歌就是唱歌,唱出来,高音上去了低音下来了,不跑调,就行了。
“你看这里,多少次外婆家里哟,烧呀糍粑哟,这一段多温馨,你要唱出那种温暖的感觉,用上你对外婆、对妈妈的爱,再来一遍……”
然而,周而复始的一遍又一遍,早就耗尽了董林知今日份的对外婆、对妈妈的爱。
“不行呀,林知,你的歌声里实在是没有灵魂,太干了,毫无感染力。”
“你想成为歌手吗?想站上舞台?”
“那你到时候还是这样自说自话吗?唱给自己听?”
声乐老师越来越怒其不争,似乎忘记了这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他说的话董林知还听不太懂:“没有灵魂的歌手永远走不出禁锢自己的房间,他们有再多想说的话也还是只有自己能听到,没人关心他们在房间里面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没有听众,没有朋友,没有知己。林知啊,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那之后的很多年,过了太久了,久到她都已经记忆模糊,久到她想不起来声乐老师的长相,久到她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这段话只是自己脑中的一处残缺不全的臆想。
京鼓敲出来了第一响,荡气回肠。
那就唱吧。
董林知,带上灵魂,你都活了这么些年,还没点想说的话吗?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那就从十年前说起吧。在那之前,我无忧无虑,与你们无异。
十年之前,我出道了,成为了歌手,站在绚烂夺目的聚光灯下。那时候倒也不孤单,身边,貌似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