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中午,没什么食欲,头疼的更厉害了。
葛乔动动手腕和脚踝,确认他们还有知觉,便挣扎着起身,打算寻个耳根清净的后花园韬光养性。屋外的那群小孩子已经开始嚷嚷着今天中午要点什么外卖吃了,天南地北的报菜名声此起彼伏,葛乔慢慢悠悠地走进电梯,把所有的喧嚣与纷扰困在十楼里。
他照常要去找钟名粲“偷欢”,刚抬手敲了几下门,正等着有人回应,忽然脚下一软,“咣当”一声直直坐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幸好走廊空无一人,每个房间的隔音又好,没有人看到他的这副窘相。
葛乔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但腿上早已失了力气,他尝试未果,只好挪挪身子,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悲惨。
可一想到七楼的隔音效果,他又有点绝望,为什么这么封闭的地方都没有安门铃这种东西呢?他盘腿在地上打坐,下巴用力抬起,如同被困在莲花台上的红孩儿,举着两条胳膊贴在那扇厚实的毛玻璃门上,一下一下捶着门,满心无助。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依旧没有动静,倒是背后的办公室门打开了。
那个声音踌躇着确认道:“……葛乔?”
谢天谢地,钟名粲来了。
他已经忘了去想为什么钟名粲会从背后出现而不在办公室里,此时只当是遇上了救命恩人,一听到熟悉的嗓音,他虚弱地垂下胳膊,头抵在门上,扭着半个身子,声音哑得都听不出来是他了:“快点扶我进去,我走不动路了。”
钟名粲刚从周一航他们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低头就看见有一个人正坐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像个机器人一样,动作徐徐,仰着脖子,捶门捶得特别有节奏感。
他从背影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是葛乔,正觉得这个场面有趣,忽然看到葛乔的脸色,刚要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他立即上前弯腰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葛乔现在如同千斤重,踉跄几下又跌坐在地上,尾椎骨磕痛了也叫不出来,只是微弱的哼唧了一声。
钟名粲皱起眉,探手摸他的额头,烫得灼手,他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葛乔身上,手往腰上一揽,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一边费劲地把胸前的门卡往墙上贴,一边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人……”
一句话卡在了一半,葛乔也没力气接茬,闭着眼睛抵抗阵阵头痛晕眩。直到终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钟名粲才接上后半句:“……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葛乔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嘴角一抽,似是想笑。每次回家,他的老妈就整天这么说他。
钟名粲把他轻轻安置在沙发里,取过自己的棉衣外套又在他的身上多裹了一层,然后拿过空调遥控器调高温度。忙前忙后好一阵,才终于得空在葛乔身旁蹲下,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看,眉头紧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葛乔一直闭着眼睛任由钟名粲折腾,恍惚中忽然感受到对面投过来的炙热视线,好像就快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窟窿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副萎靡的样子肯定特别不好看,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把棉衣外套往上拉了一把,盖住了半张脸。
钟名粲又立刻把遮住脸的衣料重新掖了回去,像是怕吵到谁似的小声说:“别捂上鼻子,憋得慌。”
葛乔不吭声,闭着眼睛持续装睡,他原本算准了自己凭着剩余的意志至少能撑到走进办公室,谁知道光进个门就费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直接在门外累趴下了。最丢脸的是,这个样子还被钟名粲瞧了个正着。
葛乔喷着燥热的鼻息,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这副鬼样子了,他还在想着如何挽回一点颜面。他磨着钝痛的嗓子胡言乱语:“你又没地方坐了?要么还是趁早换一个大点儿的沙发吧,这以后想要在这里做点啥都不方便……”
钟名粲从他说第一个音起就有点上火了,病成这样了还在逞强,真当自己的命不值钱吗?
可听到后面一句,正噌噌往上窜的心火忽然被一盆水浇灭了,原本不断撩拨着他脾气的小火苗登时化作一缕烟,火气倒是散了,但那股烟却呛得他自己哭笑不得。
“你都难受成这样了,怎么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
葛乔闷闷地笑了两声,坦然接受了称赞。
“你经常生着病还来上班?”钟名粲还记得自己从人事部听来的葛乔轶事。
葛乔是个神人,这个时候依旧拦不住他发挥偷换概念的天赋:“我也不经常生病啊……你可别咒我,呸呸呸,赶紧摸着木头呸三下,快点……”尾音拖得老长,声线显得又单薄又不正经。
“……”钟名粲敌不过葛乔的幼稚,最终还是妥协了,“呸呸呸!”
他边说边站起身,小心的抬起他的肩膀,回身坐进沙发,放葛乔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充当起了“人体枕头”。手刚松开,心里又往下沉了一下,他从前既没有被照顾过也没有照顾过别人,所以现在才知道,原来生病的人真的会变得如此脆弱,像是被谁突然抽走了骨髓血肉,只剩下了一个空躯壳,平时那么活蹦乱跳的大男人,现在却感觉只要自己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把他的肩膀捏碎了。
他压着心底的慌乱,忙问了句:“去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