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四象殿。
“太子已十六,适宜立妃。”年迈的皇帝将珐琅细瓷茶碗搁下,声音气沉丹田,两鬓比前些日又添了些许银丝,双眸炯炯,精神挺动,威严更甚。
唯有皇帝景盛放下话来,由皇后娘娘提议的太子立妃一事方能提上日程。
落座于侧位的景玄默,神色清华微凉如常,眸中波澜不惊,令人难以揣测其意。
“臣妾身居此位,不敢不尽其责,这些日,心心念着太子妃一事,便将适合的人选罗列了一番,倒是有五位适龄的人选。”将话接了去的,正是当朝皇后娘娘徐知达,一身明黄锦袍,配戴九尾凤钗,雍容华贵,仪容肃穆温婉,语速很轻很慢。
皖国自开国以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太子妃一事是由皇后亲自且独自选的。
此惯例利于维护皇权的稳定,太子是皇后所生,太子妃由皇后所选,仨人是在同一势力,心合家才和,家和国能安。
按照屡试不爽的惯例,皖国的第九代的太子妃也该由皇后选。可是,当朝皇后并非是太子的生母。皇后所提的人选倒是令人很有兴趣的细细品味。
这不,景盛帝就问了:“五位人选,说来听听。”
“五位适龄的人选分别是,”徐知达再次强调了‘适龄’,“吏部尚书顾大人的三女儿和四女儿,右都御史徐大人的二女儿,兵部侍郎曹大人的掌上明珠,还有秦大将军的孙女。”
举贤不避内,太子妃的人选适龄很重要。
右都御史徐大人是徐知达的亲哥,兵部侍郎曹大人的掌上明珠是徐知达的亲外甥女。
可见,皇后徐知达的外戚势力如网一样的铺在了朝堂内外。在上早朝时,如果金銮殿的横梁掉下来,肯定能砸到一个与徐知达沾亲带故的。
外戚肆意的现象,并不是徐知达凭仗皇后之位的妄为。景盛帝曾感慨:皇后徐家可谓鼎盛,不仅出国之栋梁,眼光也特别好,嫁的也是国之栋梁。
当年,徐知达进宫为贵妃时,她爹可是当朝丞相,她有一兄一弟二姐一妹。
景盛帝有七个儿子,四位皇子是徐知达所生。她不甘心了十三年,太子之位依然纹丝牢固。
景盛帝听罢人选,微微颌首,表示赞同,无论是谁听了这人选,都会赞同,非常合情合理。
在徐知达抛来询问的眼神时,景玄默似没有察觉,亦没有反应。
“玄默,玩是纵情玩了,该娶妃还是要娶的。”景盛帝对‘太子殿下好男风不喜女色’早有见识,有次狩猎,太子还随身带着两名男姬同行。虽说皇子们有特殊的喜好实属正常,可是太子殿下的喜好不免显得垢玩。一直磊落奇伟、独断专行的景盛帝却只当充耳不闻。
“儿臣也有此意。”景玄默微微躬身。
“玄默,”徐知达一直对景玄默微笑有礼,在他面前,从不将自己当皇后,只当是位母亲,“不如你定个时间,宣她们五人进宫,你亲自挑选?”
瞧,皇后将权利交给太子,可是很尊重太子呢。不管徐知达如何不认命,她母仪天下的风范、慈母的形象可是表现了十余年。
“母后有心了,”景玄默的声音云淡风清依旧,“太子妃之位,儿臣已许了她人。”
皇帝与皇后诧异的相视了一眼,皇后关切的问道:“是哪家闺秀?”
“儿臣还没有来得及问。”景玄默的嘴角噙着一抹兴味。
“把前因后果说给朕听。”景盛帝更想要知道的是,为何皇后大清早的便来见他,提出为太子选妃一事,却是恰好太子许了她人之后。
“她与闲清王叔熟识,与五弟很聊得来,能与他们都谈笑风生的,天下女子能有几人?”景玄默笑了笑,兴味更甚的道:“闲清王叔的吝啬是出了名的,大批的东西能进了他的府,一根草也难从他府里带出,儿臣便许了那女子太子妃之位,带了那女子回太子府。”
徐知达心中念道:他竟然真说了实话,说的与五皇子景世开说的一样。
景玄默当然要如实相告,昨晚他刚当众宣准太子妃,今日,皇后突然提议选太子妃,肯定是有人恐夜长梦多。
景盛帝沉吟道:“她有何特别之处?”特别到不喜女色的太子竟要立她为太子妃?
“倒有一点特别。”景玄默轻描淡写的道:“能给儿臣生孩子。”
景盛帝先是愕了一下,不由笑了,爽声大笑。徐知达也跟着笑,笑这个连少女的小手肯定都未碰过的皇太子。
景玄默的眉梢微动了动,宁静极了,似投射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轮明月。
笑也笑了,徐知达轻叹了口气,道:“闲清王府里的女姬真是姹紫嫣红,能进闲清王府的,应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