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尹少阳端着满是臭烘烘布料的盆子,默默的跟在迟小捞后面。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河床里全是鹅卵石,水流挺清澈的,迟小捞拎着一盏营灯,伸长脑袋看了看,&ldo;到了。&rdo;
尹少阳在后面叮嘱:&ldo;小心点,河边的石头很滑。&rdo;
&ldo;我知道。&rdo;
迟小捞找了一棵树挂好营灯,转身接过盆子放岸边,他穿的一双防滑人字拖,冰凉的溪水浸到了脚趾,他本能的打了个激灵。
尹少阳连忙脱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迟小捞拦住他:&ldo;不用,就刚刚有点凉,现在好了。&rdo;
&ldo;那怎么行,你腿才刚好,宜捂不宜冻,快穿上我的。&rdo;不由分说脱下自己的鞋子,蹲下身就要拽他的脚。
迟小捞急了,疾声叫道:&ldo;娘们吧唧的,都说了不需要,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rdo;
尹少阳停下动作,倏然抬起头,背着光的脸上洒满星星点点的月光,照着一双眼睛如同碎钻般闪着深深浅浅的光,迟小捞仓惶避开这个目光,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石头上,&ldo;那你洗吧,我等着你。&rdo;
尹少阳垂下眼睛,他刚才的目光太露骨,不会惊着小麻子吧?
都怪他自己藏不住事,喜悦溢于言表,只是他做梦都希望迟小捞能像原先那样,不快活时张嘴就骂,以前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剂,现在却像是大荒年的盐巴一般珍贵。
他心里雀跃,叫他□□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洗几双臭袜子,倒好了洗衣液的盆子里舀上一些清水,两只手麻溜的揉揉搓搓,明知道只带来一盏灯,故意说:&ldo;要不你先回去睡吧,我洗完回去会负责晾好的,放心。&rdo;
迟小捞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说:&ldo;在孩子面前要讲诚信,说好了我和你一块来洗,我现在回去算个什么事。&rdo;
尹少阳点头应和:&ldo;你说的对,做生意也一样,要讲诚信!&rdo;想不过又加了一句:&ldo;其实做人也一样,嘴巴要实诚,不能把不住边只管放嘴炮。&rdo;
迟小捞看着他,勉强笑了笑,可尹少阳觉着他整张脸都在笑,唯独眼神没笑。
尹少阳想起了什么,立时间表情僵硬得像是被抽了一耳巴子,怏怏的埋头搓袜子。
……不能干涉我的私事,咱俩在一起要相互尊重团结友爱。
小麻子对他最基本的要求,他当时点头如捣蒜,一口应了下来,事后却抛到了爪哇。
现在还有什么脸谈&lso;诚信&rso;二字?
正如他不敢剖明心意,因为他没这个脸,在兜兜转转二十余载后,终于有一个人让他懂得人要脸树要皮,不是所有东西是你强打恶要就能得到的。
义无反顾收回的心,你用什么去寻回来?第一次靠哄,第二次还能哄?
那次在病房里,谢徽和迟小捞的对话言犹在耳,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他提前给自己的控诉和审判。
许安宁看似强悍,其实嘴硬心软,谢徽表面缺心眼,其实他敢作敢当,当初许安宁离开北京没有留丝毫余地,谢徽却敢跟他老子叫嚣逃出大院各个城市的找。
他俩现在能在一起,不是天注定,是人坚持。
反观自己,给迟小捞的除了言语含枪带棒就是态度忽冷忽热,从没有站在一个平面去看待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不是他天性使然,而是狂妄自大自私自傲,那天说明晋欲擒故纵声东击西若即若离耍些小手段,其实自己也是沆瀣一气,混账事没少干。
他为迟小捞做过什么?做过什么?
&ldo;袜子搓破了!&rdo;迟小捞想不通这人怎么对着一双袜子苦大仇深的,难道是尹春晓的袜子?
尹少阳恍然回神,连忙把袜子丢盆子里,换了一只继续搓。
&ldo;见天在外边打晃晃,就不管公司了?&rdo;迟小捞问。
&ldo;当然要管,现在不信息时代么,智能化管理,再说整个尹氏又不是我一个人能管事,我都干了,请那些高层来度假?&rdo;
迟小捞不置可否的笑笑,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迟小捞没头没脑的说:&ldo;我大概就准备留在这里了。&rdo;
尹少阳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表情里找出点&ldo;逗你玩&rdo;的迹象,可找来找去,只找到&ldo;你没听错&rdo;这层表情意思。
&ldo;这里很好,适合我。&rdo;
尹少阳眨巴着眼睛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反复斟酌片刻才开了口:&ldo;你要舍不得许妈妈他们一家,我可以帮他们转市区里去,那边条件好,而且对孩子们今后读小学初中都有助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