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骨头似的靠在电线桩子上,晾它半分钟,这才不疾不徐的按下去。
电话里的男人叫李季,北方人,说普通话,一口男中音,如击玉石。
“在哪?”
女人说:“外面呢。”
李季没怪罪她接电话不及时,开门见山:“饭点我去接你。”
女人咬着烟,喉咙发出笑:“你上哪接?我在蓝田镇呢。”
“蓝田镇……”对方重复,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那是个什么鬼地方,“箸州省?怎么跑这么远?”
女人“啊”一声,“旅游!”
李季显然没什么幽默感,静了几秒,喊她名字:“周语。”
他声音无恙,但连名带姓,已说明了他此时情绪,“我说过,这次行动不需要你亲自去,我会另外派人……”
周语在这时摸到了打火机。
她站在巷口,有穿堂风,火几番熄灭。
手机夹在肩上,烟咬在殷虹的唇上,侧过身再点。电话里的那段责备恰好落下尾声,“你也太不知轻重!”
打火机烫手,周语拇指弹一下。
五米开外的集市上,卖糍粑的老人摇着塑料袋,有气无力的叫唤。
李季没消着气,低喝:“尽给我找事!”
刚才那小扒手被人追赶,踉跄着跌来。周语手上不稳,打火机被撞进水沟里。她低声叫一下,“噢!”
李季在电话那头缓缓叹口气,问道:“又怎么了?”
“打火机掉了。”
“你不是在戒吗?”
细长的香烟在指尖打旋,周语漫不经心,“慢慢来,”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蓝田镇的计划早就拟定好,谁做不是做?”
李季从齿缝里抽口气:“周语,我说你存心的?”
“我以前不是没做过。”
李季冷笑一声:“以前?去坦桑尼亚,给大象拍几张写真照?或者去尼日尔给当地孩子送几件衣服几箱牛奶?那不都跟旅游似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事先安排好了,真苦着你了?”
周语低头看手,指甲油从根部开始剥落。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刮地板的噪音,李季起身,直接下达命令:“一会儿我把机票信息发给你,你马上给我回来。”
“不。”
李季缓了会儿才开口,声音越发严肃:“周语,你听好,这事的厉害关系,我最后跟你捋一遍。首先,你是假装被拐妇女,是被‘卖’去给人当老婆,”他狠狠咬着那个“卖”字,“那地方穷山恶水,蛮化未开,你觉得你的日子会舒坦?再者,你只有一个人,会与外界完全脱离联系,手机电脑你不要想!你出了任何状况,我们都不能及时营救!至于山里环境艰苦问题,那都是其次了。最关键的是,这次的行动和以前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危险程度和未知性都高出太多。我们已经选出更适合的人选,”顿了顿,若有所指,“周语,公司还真不需要你忍辱负重到这番田地!”
周语“啊”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是挺麻烦。”
李季苦口婆心,拳头都打在软棉花上。最后他自语一句,“手头上的事已经一大堆!”
周语说:“你忙你的。”
“胡闹!”李季大周语一轮,稍不注意长辈的语气便显现出来,“你还真以为,事事都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没有我在前头给你铺好路,你不知栽了多少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