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她了,却未声张,仅安静地任由孩子的绵软小手摸上他的残颜。
她亲眼目睹她家萱姐儿的小手摸呀摸的,然而他却不知,孩子抚摸他残颜的力道和方式,完全是跟她这个阿娘学的。
“呼呼,不痛不痛,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好好的,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稚嫩童音如念咒语一般,对着他惨不忍睹的脸“施咒”,听得苏练缇一颗心揪到发疼,泪水瞬间润湿眸眶。
而这一边,男子面容微变,很明显有些怔愣,但随即他勾起浅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心。
“那就承你吉言了,让我一切无事、一切都是最好最好的。”
小女娃不太明白“承你吉言”是何意思,但很能明白他对自己的友好和喜爱,一张小脸遂笑出灿烂光芒。
宋观尘一手改而轻挲她小巧鼻尖,温声道:“瞧,你阿娘来寻你了,快回去她身边吧,往后可不能再一个人乱跑乱闯,让你阿娘担忧着急。”
闻言,萱姐儿循着男子的视线很快地转过头来。
苏练缇选在此时从楼梯这边的暗处走进火光笼罩中。
一见到最最心爱的娘亲醒来了,且安静立在那儿,萱姐儿不再眷恋温和叔叔的怀抱,她一骨碌从宋观尘的膝上跳下,迈着两条小腿咚咚咚地跑,直直奔向自家娘亲。
“阿娘……”小脸先是扑进娘亲长裙里,跟着抬高仰望。“阿娘醒了,有没有睡饱饱?”
“嗯。”苏练缇垂眸从容微笑,压下想将孩子紧紧护入怀中的冲动。
本想好好责备孩子,但心头蓦地一酸,这些天在外餐风宿露,还时时提心吊胆,以为自身掩饰得甚好,却仍是让孩子替她担心。
孩子定是见她好不容易睡沉,想让她多睡会儿,才没有弄醒她。
但该教的事还是得教,只是她可没想当着别人面前教训自家孩儿。
她遂弯腰抱起闺女儿,扬睫便见宋观尘的视线犹落在她们母女俩身上。
他随行的那六名手下持续面无表情安静进食,唯独他目光幽深,毫不避讳地打量,彷佛看出她内心的惊急焦虑,看破她的故作镇定。
领着皇城大司马要职,不在贵人满满的锦京当差,雪天暗夜里却出现在北境边界,一行七人皆作劲装打扮,兵器不离身……是有什么秘事得暗中进行吧。
“阿娘在发抖,阿娘很冷吗?”萱姐儿两条嫩臂收拢,亲昵环抱娘亲颈项,小脑袋瓜亦紧紧贴靠。
“没……”苏练缇有些说不出话。
她此时才惊觉到,自己很可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而孩子天真无邪的问话甫问出,注视着她的那双男性眼睛微乎其微闪烁,那一半如樱一半伤残的唇极淡一挑,温和表象渗出一丝嘲弄。
嘲弄她的莽撞、无知和胆小。
抱好怀里的心肝宝贝,苏练缇朝他颔首,屈膝致意,算是谢谢他陪萱姐儿说话、善待了她家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