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图波尔,喂,喂,你到哪儿去了?请你给我打电话。喂!&rdo;
那是夜里三点了,我决定不去打电话叫醒她了。
第二天早晨,当我已经走在上班路上的时候,我才又想起这件事。它一整天都盘旋在我的脑子里,可是我已经跟克莉丝说好了,下班后直接上她那儿去。从克莉丝那儿出来,我又不想再打电话,因为我想,我过去的那些事,不必让克莉丝知道。就这样整整过了一天之后,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我才给莎拉拨了电话。
&ldo;图波尔,总算找到你了。&rdo;莎拉说,&ldo;简斯死了,他自杀了,已经有十四天了,可是到今天他们才发现他。&rdo;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泣不成声,然后她关掉了可视开关。
&ldo;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图波尔。&rdo;过了一会儿她说,&ldo;我到你那儿去,我必须到你那儿,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儿?行吗?&rdo;
&ldo;好吧,没问题。你就到这儿来。&rdo;我说,虽然我觉得不怎么好。她要到第二天才能到我这儿,我请了三天假,假期反正是多余的,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要三十五天的假期做什么用呢?
她静静地坐在我的沙发上,用那种茫然失神的眼睛看着我。
&ldo;一个医生给了我一张火车票。&rdo;她慢慢地轻声说。
&ldo;好吧,你先睡一觉吧。&rdo;
&ldo;我不应当去见他,殡仪馆的一个人给我说过,他说过,他已经看不出英俊了。你相信尸体还能看出英俊吗?&rdo;
&ldo;你想吃点什么?&rdo;
&ldo;在他的屋子里放着一封给我的信,是诀别信。警官说的。他们已经读给我听了,我明天早晨去拿这封信。&rdo;
我递给她一杯果汁,她一口气就喝了下去,然后我又把她按回到沙发上,给她盖上点东西,她很快就睡着了。我猜想,乘一次火车远不会使她这样疲劳。第二天早晨,她多少有点儿恢复了。她和警察商定了一个时间,尽快地去查验一下简斯的住处,因为它是被警察打开后又封闭的。所有的一切完全是走走形式。我们在房子的门口和一位警察还有住房出租公司的代表碰头,莎拉在一份材料上签了字,证明房间的开启是合法的,东西没有丢失等等。这些书面的事情都办妥之后,那两个人就走了。我们听到屋门咔嗒一声上了锁,我们突然孤零零地站在这座死去的房子里了。我感觉到了从莎拉身上传过来的难以名状的痛苦,我搀着她,领着她来到外面的露台上,花园里的桌椅还在那儿。我搬过来两把椅子,自从她走到露台上,我们总共说了不到五句话。
&ldo;出了什么事?&rdo;
&ldo;那全是我的错。&rdo;她开了口。
我马上反驳她,在我看来,当一个人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决不是别人的错。
&ldo;可是他病了,&rdo;她说,&ldo;他完全是工作过度,再也睡不着觉。他曾那样恳求我回来,他忍受不了这空荡荡的房子。&rdo;
&ldo;你也忍受不了!&rdo;我插话说。
&ldo;什么?&rdo;
&ldo;你也受不了!因为你在这里也是带着孩子孤孤单单,所以你才会走的,你忘了这些了吗?&rdo;
她摇摇头,&ldo;我有过错!&rdo;她又说。
也许在这个时候用不着很多安慰和解释,她不可能用别人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我拉起她的手,安慰不需要把是非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
&ldo;我现在去拿那封信。&rdo;她说。
简斯可能是服下了某种毒药,在他写信的时候,药性发作,最后的字几乎不可能读出来。
&ldo;我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和我的工作。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已经太老,不能再重新开始。我害怕。莎拉,雷姆,莱奥娜,莎拉莎拉……&rdo;
莎拉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些话,直到我把纸条夺了过来,重新装进信封。
&ldo;你知道这件事吗?&rdo;
&ldo;他们已经读给我听过了!&rdo;
&ldo;我是说,他失去工作的事,你知道吗?&rdo;
她不知道。简斯是个白痴,莎拉之所以走了,是因为她在他的工作以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他失去了工作,却能换来莎拉。他真的是个白痴,可现在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我问自己,当我设想着要到他这儿来的时候,他是否已经死了呢?
&ldo;现在该干什么?&rdo;她问我,&ldo;这房子怎么办?我该做什么?你能帮助我吗?&rdo;
&ldo;我们先回家吧。&rdo;我说,&ldo;今天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我有三天的假期,你的孩子有人照看吗?&rdo;
她点点头。我们是乘电子包车来的,汽车在车库里,可是莎拉不愿意去触动它,她想步行。很早以前,我就有过一次在机场的跑道上被人抓住的经历,我们必须从机场外面绕个大圈。无所谓,她愿意走。
等我们终于回到我住的地方,已经是下午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来,她说啊,说啊,说到她的婚姻、她的孩子、她的生活,说到简斯,她说起他们怎样相识,还有在有孩子之前的生活……
当我们从一条街上走进大玻璃穹顶下的市场时,她第一次露出一点点笑容。
&ldo;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我饿了。&rdo;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