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说的对。”邢悦薇俯下身,企图从玻璃车窗里窥见一点楚白的影子,未果后重新站直了,“咳,话说回来,咱爸上次打电话找你,到底是什么事?”“……”隔着玻璃窗,楚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交流时的神态和动作。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他一直对人与人之间的神情和肢体语言格外敏感,而邢司南和那位女性的交流,无一不在向外界传达着这样一个讯息——他们非常、非常、非常亲密。会是谁呢?楚白出神地望着他们的影子,女人的笑容明媚,举手投足间气质出众。他记得女人下车朝他们走来的样子,她张扬,自信,各方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他想到邢司南微信上那个置顶联系人,头像同样是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会是她么?楚白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的确非常般配。女人只比邢司南矮了小半个头,两人交谈时,她会极其顺手地挽住邢司南,而邢司南也会在她说话时微微俯下身,表情有些无奈,眼神中却带着隐约的笑意。如果说邢司南是一片安静矗立于冰天雪地中的雪松森林,挺拔沉静而冷淡;那么女人则就像是晨光熹微天色将晓时,率先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丝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洒向整片森林。她与生俱来的那种热烈消融了邢司南身上的淡漠与坚硬,让他们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楚白之前从来没想过邢司南身边会站着一位女性,但当亲眼见到她时,却又觉得她的确就是这个问题的最优解答。那样明艳动人的,像是一朵生在悬崖峭壁之上、长于长空烈日之下的花——很难有人不为她动心。他们看起来实在太美好了,于是显得落寞的人愈加落寞。楚白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见邢司南还是没有任何要回来的打算,终于转过头,盯着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一张寡淡乏味的、平平无奇的脸,没什么血色。他面无表情地自己和自己对视了一会儿,索然无味地垂下眼。他羡慕邢司南,羡慕他一帆风顺的人生经历,羡慕他的执着与果敢,羡慕他拥有自己从未拥有、甚至不敢奢望的一切……但在这种羡慕之中,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楚白回过头,看着窗外交错的人影。他忽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难过。正在这时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邢司南弯下腰,和楚白四目相对。邢司南明显地一怔,楚白仓皇移开视线,咳嗽了一声:“咳,你们……聊完了?”邢司南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女人清亮的笑声:“得了,快回去工作吧,别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了。”“知道了。”邢司南坐进车里,想了想又降下车窗,“对了,这周工作有点忙,周末就不回来吃饭了。”“行。”女人走回保时捷跑车边上,朝他们摆了摆手,“回头见。”红色的保时捷跑车绝尘而去,邢司南握住方向盘:“地址。”楚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孔林海的地址。”“……哦。”楚白打开手机,手忙脚乱地翻到杨朔发过来的孔林海居住地址,“四海闻涛17栋302室……”“你怎么了?”楚白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闷闷道:“没怎么啊。”邢司南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反手一打转向灯,将车停在了路边。他转过身:“我是说,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他微微抬起下巴,自上而下注视着楚白,眉目轮廓显得立体而深刻。楚白抿了抿唇,不太想开口说话,于是邢司南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一向很有耐心,像守候在陷阱旁伺机而动的猎手——楚白觉得这得归功于他的职业生涯,毕竟邢司南的前半辈子都在和各种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最擅长的事情是撬开别人的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勉强算是邢司南打过交道的穷凶极恶之徒中的一位。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后,楚白顶着邢司南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挺漂亮的。”邢司南:“……?”楚白原本想说你女朋友挺漂亮的,话到临口却又硬生生地改成了:“……她挺漂亮的,眼光不错。那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好不容易才利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天赋凑出了这支离破碎的八个字,并且从这八个字里品尝出了一丁点难以形容的心酸与苦涩。“你想多了。”邢司南道,“她不是我的……”楚白反应很快:“那真是太遗憾了,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