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很有意思,如果说他不想死者的尸体被发现,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处理方式。”“还记得吗?”楚白道,“在上一起案件里,如果不是意外,何勇的尸体本该永远埋葬在富春江汹涌的江水之下。但在本案中,凶手却偏偏选择了弃尸公园,这足以证明,他其实希望警方能够发现死者的尸体。”“警方发现‘清道夫’已死,对‘清道夫’和出租屋连环杀人案的追查就会因为线索中断而告一段落。”楚白看了眼还在不远处忙活的江陆鸣,“我猜在现场,凶手不会留下任何能够让我们深入追查下去的线索。”“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总会留下痕迹。”邢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罪恶会被绳之以法,但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你说的没错。”楚白牵强地笑了笑,“董晨宇的供述非常重要,他能帮我们确定接下来行动的抓捕对象。他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名叫‘老黑’的男人……有发现么?”“我让杨朔在跟进了。”邢司南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边走边道,“从董晨宇的供述来看,‘老黑’和组织的关系似乎比他要密切很多,找到‘老黑’,或许就能获得新的线索。”“希望吧。”楚白皱了皱眉,“‘老黑’……”邢司南以为他想到了什么:“怎么了?”“……”楚白诡异地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个名字,好像一条狗啊。”邢司南:“……”他好气又好笑道:“别对我们的嫌疑犯进行人身攻击。”楚白“唔”了一声,抬腿跨过了灌丛。没了树丛的遮挡,八月末的阳光直直地落在他们身上。楚白向着光,有些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抬起手挡住了太阳。邢司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回想起车祸发生的那天,楚白孤零零地站在栏杆上。他听见自己喊他的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毅然决绝地跳了下去。他终于惊觉,从楚白到越州的第一天,他就一直习惯性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他也习惯性地跟在楚白后头跑。他们在邕城,面对着占有人数和武器优势的劫匪,他的反应是二话不说上去开打;在越州,他开着自己的车,和“清道夫”飚了几十公里,双双坠江。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别人。他永远学不会等待,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值得他等待,他可以信赖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邢司南丝毫不怀疑如果这次他们没能及时赶到,楚白照样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他的一生都悬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之上,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他一个人走了一千遍,所以从来不奢望会有人在他坠落时接住他。即使有人朝他伸出手,他依然不相信那人能够真正地接住他。……“楚白。”“怎么?”“你为什么……”邢司南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着点迟疑和犹豫,“毕业以后,你为什么会选择去当卧底?”你的面前明明有很多条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困难的那一条?“再艰难的事业也总要有人去做,更何况我志存高远。”楚白停下脚步,回过头,又露出了曾经那种邢司南无比熟悉的笑容——并不是发自真心的,浮于非常浅显的表面,像是单纯为了“笑”才在笑。在邢司南眼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碍眼。“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邢司南看着他淡淡道,“你的笑有点虚伪。”“我一直都是这么虚伪的人。”楚白又笑了一下,“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邢司南没理会他挑衅似的言论,问道:“和我们大三那次实践有关么?”楚白嘴角的弧度明显一顿。他其实不算是广义上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一种笑能笑出千回百转的滋味,但还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读出他情绪的变化,正如此时此刻。“你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他非常冷淡地回复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至于你还这么念念不忘么?”他话音刚落,艳阳高照的晴天忽然滚过了一串轰隆隆的惊雷。楚白:“……”“没看天气预报吧,这两天刮台风。”邢司南微微一笑,“放心,肯定不是因为有人乱说话,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楚白:“……”他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然后又重重地关上了门。“你跟我车有仇是吧?”邢司南佯装不满,“前两天刚开报废了一辆,又想把这辆送去维修?楚白同志,虽然我们家里是有那么点小钱,但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