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将材料递还给邢司南。他双手交握,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很愿意尽我们所能来帮助他,但也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顾虑。这样吧,您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们回去讨论一下,一天后再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您看可以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我们最终决定接收他入学,会在学费和其他费用上给予他一定的优惠,并帮他申请各类助学金。”“当然。”邢司南又同他握了握手,客套道,“麻烦您了。”用完餐,几位领导以明天还要上班为由先行告辞了。邢司南买完单,龙飞凤舞地在信用卡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收到了自己老爹的亲切问候。邢司南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联系人,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深沉地叹了口气,楚白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我爸。”邢司南对他比了个手势,而后摁下了接听键。邢知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他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揽上街道居委会的活了?”“……”邢司南平白无故被他呛了一句,揉了揉太阳穴,“这明明叫为人民服务。”“差不多。”邢知珩冷淡道,“为人民服务,所以今天关心我国儿童失学问题,明天劝解小夫妻吵架,后天帮隔壁大婶满大街的找鸡——我冒昧问一句,你的工作到底是刑侦队长还是街道居委会主任?”邢司南开了免提,于是邢知珩冷淡而刻薄的语句一字不落地进了楚白的耳朵里。他怔了片刻,一脸震惊地看向邢司南,心说原来毒舌竟然也是会遗传的。邢司南早已学会了放弃和自己老爹做无意义的争论:“……您到底想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邢知珩意味深长道,“还是说,那个小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邢司南:“……”他在心里恶声恶气咬牙切齿,心说特别,那可太特别了,特别的欠,特别的勇,特别敢撩拨我老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故作正经道:“没办法,年纪大了,比较感性,见不得孩子受这些苦。邢知珩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冷笑地“呵”了一声:“要我不是你的亲爹,我可能就信了你的鬼话了。”“爸,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邢司南彬彬有礼地回敬道,“我妈听到会难过的。”楚白听着他俩的对话,简直叹为观止。“……”邢知珩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少说废话,让人家学校接受一个有过违法前科的成年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爸,您要相信我的判断。”邢司南道,“我干了这么多年一线刑警,对人性的恶有非常深刻的认知和了解……但这孩子本性不坏,他值得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邢知珩冷冷道:“进监狱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邢司南笑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学校和监狱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区别。”邢知珩:“……”这次他沉默了更久,才沉声道:“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判断,但我担心,你身边有人影响了你的判断。”邢司南怔了怔,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他默然良久,才自嘲似的一哂:“瞧您这话说的……谁会影响我的判断?”“没有就好。”邢知珩道,“入学问题难度不大,不希望你的那位小朋友能够珍惜这次机会。如果他在在校期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校方会毫不犹豫地开除他。”“知道。”邢司南低声道,“谢了,爸。”“不用。”邢知珩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别扭,“……早点休息,注意身体。”说完,他似乎是生怕邢司南多追问一句,迅速咳嗽了几声,找补道:“你妈让我说的,有空多给你妈打几个电话。”楚白:“……”合着口是心非是写进了你们邢家的染色体里么?话筒里传出失了真的“滴滴”声,邢司南“啧”了一声,对着黑屏的手机思考了半晌,还是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楚白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以防被邢司南看见他嘴角的笑意:“令尊……还挺幽默的。”邢司南乜了他一眼,没说话。楚白破天荒地笑弯了眼睛:“哎,你和你爹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怼人的时候嘴皮子都这么利索呢?”“不是。”邢司南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磨了磨后槽牙,“看我挨骂你就这么开心?”“嗯。”楚白真诚道,“毕竟没怎么见过。”邢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