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湛羽,抓起纸箱扛在肩上,没好气地说:&ldo;小白脸儿就是不成事,前面带路。&rdo;
和季晓鸥头次上门一样,严谨也被这个家庭一贫如洗的窘况给震惊了。他扛着箱子立在狭窄的过厅里,强烈感觉到自身存在的突兀。那些年代久远的家具和电器,让他恍然回到了八十年代。可就算三十年前,无论严谨的父母如何坚定不移地继承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家里总是四白落地,干净敞亮。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严谨的生活经验,他回头看看湛羽。湛羽站在门边,眼睛转向别处,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李美琴被惊动,拄着双拐从卧室挪出来,混浊的视线转向这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完全是戒备的神气‐‐严谨的衣着、严谨的气质、严谨的姿态,那种因环境优越而滋生出的自得和舒展,都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严谨放下纸箱,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就算他刻意收敛自己的身体语言,但在湛羽眼里,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湛羽挑起眼睛斜看着他,语气充满挑衅:&ldo;瞧好了吗您?瞧好了就请走人吧。我家地小门窄,容不下您这贵人。&rdo;
严谨不计较他的无礼,站在厨房门口朝里面张望一下,冲着大门的方向朝湛羽翘翘下巴,然后踏着操练一般的步伐率先走出门去。
湛羽犹豫片刻,最终默契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一直来到楼前的空地才停下脚步。
严谨想说话,却觉得那些轻飘飘的字眼,在喉咙口都变得异常艰涩。他从裤兜里摸出烟,又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火机大概没气了,任他啪嗒啪嗒按了好几下,却没有火苗冒出来。
湛羽盯着那只简陋的一次性打火机,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巴。
严谨努力半天也没有把那根烟点着,只好把烟放在手心里揉着。他不打算说话,湛羽也不开口,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站着,周围不时有邻居进进出出,扫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好奇和疑惑。严谨只当没看见。
沉默很久他终于开口:&ldo;上回在&lso;三分之一&rso;,你想求我的,什么事?&rdo;
湛羽嘴角慢慢翘起,分明噙着一点儿笑,但眼神却很冷,他说:&ldo;我求过你吗?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你做梦呢吧你?&rdo;
严谨皱起眉头,湛羽的表现让他困惑,而且被拒绝之后的难堪,也让他有些恼火。
以严谨的敏感,上次湛羽一开口,他就猜到湛羽遭遇了什么困境。在一些大型的夜总会和酒吧,色情业有严格的秩序,无论&ldo;少爷&rdo;还是&ldo;小姐&rdo;,跟客人出台只能通过中间人牵线,基本不能私自挑选客人。有想反抗的,那些拉皮条的人自有办法让他们驯服,除非做到头牌或者豁出去什么都不在乎了才有相对自由的可能。冯卫星下面的刘伟那批人就是以此为生。
严谨平日行事再荒唐离谱,却一直坚守着一条碰不得的底线‐‐不涉黄,不涉毒。前者妨人妻女,后者害人一生。不管利润多么诱人,他也不会涉足跟黄毒两字沾边的行业,更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卷进去。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他为任何人破了规矩都得为此付出代价。这是上一次湛羽在&ldo;三分之一&rdo;下跪求救时他狠心拒绝的原因。但刚才在湛羽家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心软。斟酌完利害关系,他铁下心打算帮湛羽一个忙,可湛羽现在的样子,仿佛并不想承他这份情。
和以前相比,kk好像变了,身上有些东西明显不一样了。他那张清秀单纯的脸,看起来随时可以撕破,变得固执而冷酷。这种感觉很熟悉,严谨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是他心里刚活泛起来的那点儿柔软,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坚硬。
路边有只脏得辨不出底色的垃圾筒,严谨伸指一弹,将那支饱经蹂躏的烟卷准确地投入筒中。然后他点点头,冷冷地说:&ldo;好吧,跟你姐说一声,东西送到了,我任务完成了。&rdo;
不等湛羽说话,他撂下湛羽转身走了。
第22章
程睿敏得知湛羽就是kk时,也大吃一惊:&ldo;就刚才那男孩?看着就是一学生,不可能吧?&rdo;
严谨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ldo;你才见识过多少专业的&lso;鸡&rso;跟&lso;鸭子&rso;?&rdo;
&ldo;那孩子真的不一样,他身上没有那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神气,要是因为家庭原因走到这一步,其实挺可怜的。&rdo;
&ldo;算了吧!&rdo;严谨语气愈加轻蔑,&ldo;穷人家的孩子太多了,不见得人人都得出去卖才能活下去吧?你上大学那会儿,不愿花你爸的钱,还不是兼职兼得差点儿吐血?你怎么不出去卖肉啊?&rdo;
程睿敏笑着摇头,主动偃旗息鼓,不想为一个陌生人和他发生争辩。
晚饭时严谨破例吃得很少,因为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正是这个可能性让他食不下咽。
吃完饭他离开程家开车往自己家去,一路上还在琢磨那个可能性。
严谨想起他和季晓鸥头次见面,是在酒店里,而且是清晨,当时季晓鸥和女伴都穿得十分性感。再想起湛羽说,他和季晓鸥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但两人却以姐弟相称,能真的是姐姐弟弟这么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