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憋着嘴里差点欲出口的脏话,暗暗擦了把冷汗,心道:“还好没骂出来”
李勤甚至都来不及敲门,闯进去的瞬间发现那人正站在案前垂首写着什么,而后一听见声响,还未来得及斥责他的莽撞,就听李勤沉声道:“老爷,出事了!”
李宗尧眼睛遽然眯起,此时天色尚早,都还未到早朝的时辰,晨曦中带着一丝朦胧的寂静,将整座太尉府都笼罩的一片阴郁,李勤是跟了李宗尧三十多年的人了,向来稳重老练,如今这样慌张的神色,看在李宗尧眼里,怕是有什么比天还大的事即将发生
“刚才姓黄的传来消息,长生殿那位,半个时辰前已经对北陆的世子动手了”
李宗尧将手中的笔猛的撂向桌子,啪的一声轻响,墨汁瞬间将宣纸溅的一片黑糟,问道:“不是说还要等半个月吗!”
李勤抖着手吐了口气,说道:“姓黄的说,前几日东汉那边又遣了密使过来了,想必应该是等不及了老爷,要不要让阮先生那边提前开始动手,总归世子这事,长生殿那位还准备压一段时间,若是等到时候被草原那边知道了,恐怕再要行动,可就难了。”
李宗尧坐到椅子上掐了掐眉心,良久,问道:“人现在怎么样?”
李勤道:“世子那边这几个月来一直由咱们的人暗暗盯着,今晨那位动手的时候咱们谁也没想到,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服了毒了,不过好在阮先生解救及时,现在还留着口气,不过长生殿那位也上心的很,阮先生那边不敢拖,所以赶紧来问问老爷,咱们是不是也要提前行动了。”
李宗尧压下心头的疑虑和寒霜,朝李勤道:“吩咐阮秋松,让他务必按照原计划行事即可”
他说着,忽然重新拿起一张纸快速写了些什么,而后用密章仔细将信口封好,吩咐道:“遣人快马将信送往九嶷山,能不能成,就看那北陆世子的造化了”
李勤匆忙的身影再一次从刚才那扫地的下人处掠过,后者欲哭无泪的看着那又被带起的散了七零八落的枯叶,心里终于忍不住重重的骂了声:“你奶奶的!”
李宗尧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气——长生殿那位对夜北的征伐之心自今日起定会昭然若揭,只是当初“五老议政”之时,明明说的是待十一月草原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动手,才能不给那北陆任何喘息的余地,如今提前了半个多月,是否跟东汉那边有什么关系?
当年北陆先祖铁尔沁王称霸春秋之际,夜北除却现如今的昭阳一部,其余均属西汉管辖,一开始赵彻不过是打着收复故土的原由发兵夜北,可如今看样子,怕是想从北陆世子身上做文章了。
不过大军北上,这般仓促决定,是否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如今西汉和夜北的盟约还在,赵彻这方单方面毁约自是会落下诟病,可“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这话李宗尧还是很明白的,他虽极力反对征讨夜北,可奈何一人之力太过薄弱,且皇帝心意已决,他作为臣子,无能为力。
北陆人一向凶残蛮横,稍有喘息的机会便会反压而上,如今这个季节北陆才刚刚到了冬天,并不是最好的时机,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先拿北陆世子开刀,这消息一旦传到了草原大君的耳朵里,想必最后的结果将会是北陆压境西汉。
可在明知后果的前提下,赵彻还要这样做,倒底东汉那边给了他什么样的许诺?
或者说,他与东汉那边又结成了什么约定?
饶是掌管着西汉的大半兵权,皇帝都没有将这一动机事先与他商量,到底是为什么?
李宗尧想起前几封二子李肃从北陆送来的书信,信中的内容均是要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北陆世子安危的切语,他虽斥责过他几句,不许他干涉此事,可李宗尧知道,饶是那二子不提,他也一定会保住那草原的世子,毕竟
“老爷,该上朝了。”
车夫在门外轻声道,李宗尧从冥思中睁开眼睛,他沉沉的吐了口气,将放置夜明珠的盒盖猛的一扣,屋内瞬间一片昏暗。
风把将军的大氅吹起,漫天的雪花与黑色融合,翻飞猎猎。
整片草原上除了空荡荡的白地,任何印记都不曾留下。
“将军,雪太大了。”斥候踩着没过脚踝的雪走至顾灵均身前,沉声道:“按照牧民的说法,王子和质子两人是被一纵黑衣轻骑追赶至凤兰山才不见踪迹的,不过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就算是有什么线索,都已经被雪遮没了。”
顾灵均站定在朔北高原之上,漆黑的战马伫立在身旁恢恢的打了几个响鼻,鼻尖白雾之气荡在半空里,很快就化成一缕冰渣扑簌簌而落,他敛眉朝远处看了看,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斥候说道:“前去搜索的人还没回来,不过属下得来的消息,这三天搜遍了全山,都没有任何发现。”
顾灵均沉吟片刻,喃喃道:“这个时候草原狼似乎都不出来了”
斥候说道:“将军,饶是王子二人被狼那也该留下血迹和残物才对,可什么都没有。”
“除了凤兰山以外,其他地域搜索了没有?”顾灵均问道:“还有费城郓城一带。”
斥候:“都搜了,饶是守城的卫兵说这些日子并没有见着王子,属下也命人将周边几城全都搜了一遍,还有行褚原、朔方原以及火雷原几处,只是三天前刚失踪的时候,有勘察到一些蛛丝马迹,跟那些牧民说的一样,十有八九是在凤兰山深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