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岁看着跳跃的火苗,浅笑道:“李大哥,咱们倒是能顺一段路,要不就结伴而行吧,只是,你还是要回二龙山?”
李三儿看了陈岁岁一眼,低声问道:“陈小兄弟,你不嫌弃我是个山贼么?”
陈岁岁没有看向李三儿,只是随手用棍子扒拉着火炭玩儿,轻声说道:“李大哥,若是你从今往后不当山贼自然最好,可是若你不当山贼就会饿死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毕竟与你随行几日,咱们可以同吃同饮,但是我没本事给你一个谋生的手段,李大哥,其实我真的只是一个农家少年,回到家中只怕也是躬耕田野,靠天吃饭。”
说到这,陈岁岁看着李三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李大哥,我还是希望你别做山贼了,毕竟这样,真的不好!”
望着那清澈的眼神,李三儿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他觉得自己不配跟这样一个少年坐在一起,还大口吃肉,把水言欢。
他喃喃道:“小兄弟,大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人中龙凤,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你这么大的少年我也见过不少,不说你这身武艺,就是这谈吐学识,能及你十分之一的都没几个,有幸能随私塾先生读书识字的人,不多的。”
陈岁岁没有说话,因为李三儿说的话,他都懂,若是没有陶先生,也许他陈岁岁现在正跪在官道上,乞求过往的好心人,给他一点点帮助给娘亲治病吧。
摩挲着手中的葫芦,他想好了,归家之前,一定要到镇子上给先生打上一些好酒,自己再勤快些,再给先生打上一些野味儿开开荤,自己出来这么久了,先生的嘴只怕要淡出鸟来了。
正值盛夏,虽是夜幕时分,天却不凉,但陈岁岁还是喜欢这种火烤在脸上的感觉,鸡骨头终于被二人啃得干干净净的,陈岁岁看着堆在身旁的这一小撮鸡骨头说道:“李大哥,明日天明我再上山抓上几只,趁着有,咱们就吃个够。”
此时的李三儿却还在想着陈岁岁之前的话,他没有应声,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向河边,蹲在那里,先涮了涮手,随后鞠一捧水,开始洗脸。
陈岁岁没想到李三儿这个做山贼的还这般讲究,吃过饭洗洗手也就罢了,竟然还洗脸洁面。
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是油乎乎的,他也站起身来,走向河边,待李三儿洗完,他也准备好好洗一洗。
洗得清爽的李三儿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岁岁,沉声说道:“陈小兄弟,虽然我不是什么龙头大当家的,但我也随着龙头做了不少坏事,幸好的是,我李三儿胆子不大,没干过那杀人越货的勾当,顶多也就是给跑跑腿,今日听得小兄弟一席话,我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山贼,我不当了,便是去遭人白眼要饭,我也不当山贼了。”
已蹲下身去洗手的陈岁岁闻言,咧嘴笑道:“李大哥,这是好事儿啊,可是你想好了,今后要干什么么?”
借着手上的水,李三儿捋了捋头发,蹲了下去,对着陈岁岁说道:“回家种田,连陈小兄弟这样的人都觉得种田没什么,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还怕什么?”
陈岁岁随口问道:“那李大哥当初为何要上山呢?”
李三儿叹了口气道:“当年少不更事,去了学塾读了两年的书,这心思就歪了,不愿意天天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计,后来爹娘病故,我一个人游手好闲,田也荒了,收成不好,正巧有山贼来打秋风,我一看这挺好啊,拿着刀四处转转就能白吃粮食,便一念之差落草为寇了,再后来,山贼之间也纷争不断,我怕死,每次都躲在后面,其实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发狠拼命的都是首领头头们,咱们小喽啰比划几下子就算了,二龙山两位龙头厉害,没过年,我就成了二龙山的人。”
陈岁岁想起李三儿是从黑凤寨跑出来的,便好奇问道:“李大哥,那你又是怎么去的黑风寨啊?”
李三儿挠了挠头道:“我们家那个庄子,在黑风寨与二龙山之间,当初二龙山两位龙头与黑风寨大当家的争地盘的时候比试过,石大当家的以一敌二,略逊一筹,输了片地盘,可龙头觉得是那石一刀留手了,怀疑他有什么阴谋,便派我去当细作。”
陈岁岁洗好了脸,甩了甩水,“嗯”了一声,没问为何选他李三儿,起身走回火堆那里借着余火烤火。
李三儿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一旁接着说道:“为了防止我真的投身黑风寨,龙头当时威胁我,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二龙山的事,他们就拿我家那个庄子抵债。”
说到这里,这位三十多的汉子眼眶竟然红了,深吸一口气,他对着陈岁岁说道:“陈小兄弟,这山贼我不当了,可我李三儿这条命也未必能留下来,我若不回二龙山复命,只怕两位龙头一怒之下会对我家那庄子下手的,可我要是回了二龙山,先不说我不当山贼这件事,以被那位少侠伤了眼的龙头的脾气,只怕我李三儿也是在劫难逃。”
长叹一声,李三儿随身躺下,仰望天空。
陈岁岁这才想起此前李三儿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陈少侠,请帮帮我。”
陈岁岁没有开口,毕竟不是给李三儿几口吃的这般容易,一时间他也难以做下决定。
此时他忽然想起牛角山来,李三儿可信誓旦旦地说了,山寨人去楼空,且无打杀痕迹,这人都哪儿去了呢?
陈岁岁想起了那位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还有那位弯弓搭箭冷冷地看着自己这边的那个人,怎么看这二人都不像是一个山贼头头。
还有那名叫安小刀的女子,说什么拦路打劫不过是为了玩儿一下,怎么想他也想不通,还有人喜欢玩儿这个的,竟然还有这么一大帮子人陪她玩儿。
跟过家家似的。
他看了眼怔怔出神的李三儿,轻声问道:“李大哥,你下山之后可曾打听到牛首山那伙山贼的消息?”
李三儿闻言坐起身来,盘着腿思忖道:“打听过,听说是被那个什么大姐大给遣散了,大家分了粮食各奔东西去了,我当时听了没太相信,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牛首山玩儿的什么新花样。”
陈岁岁若有所思随口问道:“我听说原本那牛首山的首领可不是这个什么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