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姚听见,不由激动得手中鼓槌跌落,这才发现双臂早已酸得抬不起来了。
传言中温文尔雅的太子一路保持着亲民的模样,微笑着向一旁围观的百姓们点头致意,缓缓走到登闻鼓下,彬彬有礼地向司姚作揖:“姑母,有话回宫好好说便是,您这是做什么呢?”
“你少来劝我!我母后死了,我就是要大齐上下都知道,他们所瞻仰的明君是个什么东西!”司姚大声咆哮,恨不能让千里之外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站在司修身后的徐慕哼了一声,板着一张脸,好似斥责一般:“长公主,登闻鼓一响,乃是要告御状,岂是你想用它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太师……”司修陪笑着,拉住了徐慕:“您体谅一下,姑母心情不好……”
徐慕毫不买账:“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手敲登闻鼓?心情不好就可以随口胡说八道?”
听了这两句话,司姚恨意更重,气冲冲吼向徐慕:“谁说我是随便敲鼓?我就是要告御状!我告得就是你们的官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姑母……别较真啊……”司修又陪笑着来扶司姚:“咱们都是一家人……”
司姚一把甩开司修。
那边,徐慕继续摆着一副不屑的态度,冷冷一笑:“长公主要告御状,应当知道告御状的规矩,须得先受刑,然后才能问案。”
司修焦躁不安着,忙又阻止徐慕:“您就少说两句吧?您看姑母满身是伤,哪还经得住受刑啊?”
徐慕扬着高挑的调子,答道:“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公主告状,也当与庶民同刑。不然太子您这个监国就有失公正。”
司姚像是杠上了一样,毫不畏惧:“受刑就受刑!我倒要看看,身为监国的太子,要怎么审问他的皇帝父亲。”
不大一会儿,有内常侍指挥几个宫人抬出了长板凳和棍棒。
孟氏族人们看着司姚身上的斑斑血迹,想着昔日由孟太后亲口定下的告御状前杖刑五十,都胆战心惊。
司姚瞅见棍棒是那般粗,也有些微微的怕。
司修向左看看司姚的旧伤,向右看看棍棒,又一次带着讨好的笑意问徐慕:“就算是要公正,杖刑不可免,那……那能不能由近亲代替受刑啊?”
徐慕淡淡发笑,轻轻应声:“您是监国太子,怎么问起微臣来了?只怕就算律法允许,长公主那些近亲也未必有人愿意代替受刑呢。”
不知不觉中,司姚略略回头,瞥了一众孟氏族人,默默期待着哪个能挺身而出。
然而,这些姓孟的,竟都不约而同稍稍后退了半步一步。
徐慕不禁露出轻蔑的笑容,底下看戏的百姓们也都睁大了眼睛,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司姚脸上满是失望,她站在一众孟氏族人之前,真是丢人现眼。
“谁说没有近亲愿意代为受刑?我是姑母的亲侄儿,我可以替她受刑。”司修一身仗义,趴在了长板凳上。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意外。
徐慕故作出吃惊的模样,慌忙跪下:“请太子三思。官家时常卧病,太子肩挑监国之职,岂能受此重刑?”
“姑母身负重伤,若杖刑五十,只怕性命不保,我怎能再失去一位至亲?”司修目光笃定,仰头向执棍的宫人们下令:“打!”
执棍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动手。
司修似乎有些生气了,朝内常侍及宫人们厉声大喊:“愣什么?从前有人告御状是怎么行杖刑的?就照那样打!”
内常侍无奈,只得朝执棍的宫人摆摆手,宫人们于是开打。
头几下,司修是咬着牙的,可那脸上的表情却很痛苦,随着棍子的起落,他额头渐渐出汗,十棍之后,他有些忍不住了,嗓子眼隐约传出哼咛声。
司姚看着,不由得随着司修的一哼一哼,也眉头一皱一皱,愧疚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