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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于飞微笑对堂弟说到：&ldo;你看看，我已经能走了，你的大学怎么样了？&rdo;

&ldo;不算，这还不算，你得能跨出门槛，走到屋外，这才算数…你还得再练…&rdo;，堂弟的表情，有些狡黠…于飞日复一日在屋内挪动，在门槛尝试…一次，终于跨出门外，晃了一晃，稳住了脚步，于飞爸爸正在院内编筐，看到了这一幕，激动得扔下手中活计，急唤妈妈，二老看着于飞，眼含泪光…堂弟匆忙赶到，趁二人独处之际，掏出录取通知书：&ldo;哥哥，我考上啦…&rdo;。于飞闻听大喜：&ldo;臭小子，你行啊！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儿，有种，有种！通知书，你是不是早收到了？臭小子…&rdo;

于飞在堂弟陪伴下，伫立门外，注视着蓝天白云，田间美景…堂弟继续放飞着心情，于飞，神情却渐渐由欣喜，变得若有所思…一家人围聚吃饭，气氛温暖欢喜，于飞笑意之中，几次欲言又止…于飞一直在思忖，要怎样，才好说出他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念头。

☆、三公里，六小时

终于能够走出门外了，于飞兴奋不已，但担忧也隐隐袭来，他很清楚，家里人是不会轻易让他独自出门的。

于飞每天依旧坚持锻炼，行动已是越来越自如。歌技也是越来越好，并且开始有意识地背歌词，粗算下来，已有了四五十首了。竹笛葫芦丝，他原本就拿手，经过练习，技艺也是越来越纯熟。现在就只剩征得家里同意，开始他的行动了。一想到这，他就会忍不住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但他也深知，这需要耐心和时机，他很清楚自己一开口，家里会怎么说。

在一次晚饭后，于飞观察着爸爸脸色，酝酿了好久，字斟句酌地对爸爸说：&ldo;爸，您也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其实我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我现在能走了，想出去，唱歌挣点钱，攒够了去做手术…&rdo;

如他所料，爸爸妈妈极力反对：

&ldo;我们知道你的心情，想治好自己的病，又不想给我们增加负担，但你这么去做，可能么？这个病，只要能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钱的，你先这么休养着，不要着急&rdo;

&ldo;唱歌挣钱，哪有那么容易？普通人靠这个，都饥一顿饱一顿，你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养活自己？儿呀，你出去就是个死…&rdo;

&ldo;你现在自身难保，出去了，谁来照顾你，要跟着人，那家里面怎么办？&rdo;

虽然早料到爸爸妈妈会这么说，但这么亲口听他们这么说出来，于飞还是深感失望。他竭力说出自己的理由，竭力想让二老放心，但说出的话，他自己都感觉根本没有说服力。因为，爸爸妈妈的话，句句在理，都是实情。

于飞深感挫败，但静下心来，知道这也是必然的。于飞压抑着心中的失望，依旧每天练歌，练习走路，指望着，自己的行动要是能更加自如，就能让爸妈更放心一点，更有利于争取他们的同意。

后面几日，于飞又提起了这个话头，爸爸妈妈态度依旧，坚决不同意他的想法，于飞只好暂时作罢，用唱歌和走路，来分散自己心中的焦灼和失落。

临近开学，堂弟前来辞行，于飞热情勉励。堂弟离去后，于飞形影单只，拄着双拐立于院中，目送着堂弟远去，心中空空落落。于飞孑然而立的身影，透着深深的失落和孤单…

于飞不再提起出门唱歌的事情，但时而烦躁，时而沉静，或卧床仰望，或伫立沉思；爸妈小心翼翼，相对叹息无言…于飞常常于沉思之中，幻想自己走出家门，走在路上，奔向远方…2010年春节到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于飞的心情，愈加焦灼…

出了正月，讨债人登门，于飞爸爸百般周旋，喝闷酒，发无名火，妈妈垂手而立，于飞悲愤，羞愧，无地自容的心情，深深显露在脸上…

于飞爸爸，原本是公社生产队长，改为村组后，是组长，书记。于飞爸爸读过私塾，有文化，又经过□□思想教导，为人诚实正直，有为人民服务的公心。于飞爸爸在任内，主持为村里通电，修沟渠，为村民办过不少实事，深得大家认可和赞赏，很有威望。即使是在辞任后，也在大家的推举下，牵头联名上书呼吁，为村里争得了修路的权利。

包产到户后，于飞爸爸酿酒，养猪，经营得有声有色，家里的日子，是红红红火火，在村里第一个盖上了瓦房。那时爸爸也常接济村民，谁的家里有个大事小情，有个什么难处，找上门来借钱，也总是慷慨应允，并且不急于追讨。

计划生育，是由来已久的国策，在公社时代，一切都集体化好管理，基本可以很正常地落实，包产到户后，局面开始有些失控。

失控的原因，稍加分析即可想而知，计划生育的是非，也不是我们可以评说，但当时的状况，确实是到了鸡飞狗跳的程度，这直接牵连到了于飞的爸爸，于飞的家里，也有违反政策的情况。

细节就不去细说，事情的结果，就是于飞爸爸作为书记，要起到表率作用，带头交罚款。于飞爸爸下了决心，凑足了罚款，交了上去，家里生计，自是大受影响。但这，只是个开头，事情从来是祸不单行，自此之后，家里又遭受了一系列变故，境况是越来越差。在此等窘境之下，作为组长书记，于飞爸爸还得去落实计划生育政策，催收罚款，执行处罚，这自然是遭致村民抵触和反对，又把怨气，撒到于飞爸爸身上，甚至有人弄了人偶来诅咒。于飞爸爸心力交瘁，辞去了组长书记，关了酒坊，离家出门打工，家里的境况，至此一落千丈…时至今日，当年的事情仍然有人在记恨，于飞瘫在床上后，幸灾乐祸：不让我们生？现在好，你的儿子废了，成了不发丧的活死人，报应啊！

于飞当年就是因为家境的变化，辍学出门打工，经过辛苦打拼，有了自己的一片田地。可惜一切正欣欣向荣，却横遭变故，成了家里一个大大的负担。家里的情况，本已渐渐企稳，有回升的势头，遭此变故，又重新跌入了深渊。

于飞的兄弟，也是不太让爸爸妈妈省心，哥哥也是个有能力的人，相应的也自然不□□分，常常惹出些事端；弟弟那时也不太成器，成了家还时常要爸爸妈妈帮助，照顾。爸妈每想起这些孩子的状况，常常是唉声叹气。

二零一零年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出了正月，讨债人开始登门，三月二十多号，又有讨债人来了。这次的人，肆无忌惮，破门而入，于飞爸爸百般周旋，哀求，承诺，又重新写了借条，才勉强打发走。这一切，于飞看在眼里，听在心上，羞愧不已，心如刀绞。

爸爸打发走了债主，想起今日还有活计要干，勉强打起精神，离家出门去了，今日，是要帮人盖房。忙了一天，主人发了工钱，又额外招待大家吃饭，于飞爸爸吃过饭，又跟着喝了一点酒，回到了家中。

酒精勾起了愁绪，于飞爸爸想起了自己的遭逢，想起了孩子的境况，和这一切的困苦窘迫，不禁悲从中来，默默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