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羽从车上抽出一根长竹,伸到他面前,温温然道:&ldo;军爷看看,这是什么东西?&rdo;右掌忽的猛一击竹端,竹身从顶端裂作三根篾片,连丝带缕,疾飞刺喉绝命。竹开刃现,括羽执之,无声刺穿将领喉心。
阮友道:&ldo;眼力劲儿倒是不错,才做了个小将,可见那潘福良容不得人。&rdo;
两人飞快剥了四个交趾兵的军服换了,括羽望了望日影,&ldo;两刻之后,潘福良校场阅兵。阮叔,我们就在那里见。&rdo;
阮友点头,&ldo;多加小心。&rdo;
虽已是十月份,交趾的天气仍是暖热。只是雨季将尽,日头一出来便驱散了湿雾,清透明净。
乂安守城军士在校场上列队待命,等来的不是将军潘福良,却是一个陌生人。
潘福良的头拎在他手中,鲜血滴下一路,渗入粗砺的砂石里。
戈戟刺天,利矢满弦,齐齐对准那一个未着甲胄的人。
一箭啸天。
&ldo;我,括羽。&rdo;不高的声音运了内力,水波一样漾开,响在每一个军士耳边,群峰间回荡。&ldo;黎季犛弑王篡位,杀害皇储陈天平,天军应陈天平遗命前来助陈氏复国,并无侵略之意。&rdo;
乂安军闻言骚动起来,有副将大声道:&ldo;你们天军大军压境,分明就是觊觎我国国土!我交趾虽小,却也容不得你们这些中原人在这里撒野!&rdo;
括羽放下潘福良的人头,&ldo;我括羽今日起誓,但陈氏即位,黎季犛自戕谢罪于我天军英魂,天朝若再犯交趾寸土‐‐&rdo;劲弦一松,云霄中一只乌隼应声而落,白羽贯穿胸脊,&ldo;有如此隼!&rdo;
&ldo;这人杀了潘将军,又要诛杀我王,还不动手!&rdo;
&ldo;谁敢动手!&rdo;
校场高墙之上阮友一声暴喝,密密麻麻的长枪利箭挺出,日光下白闪闪一片,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
乂安守军合共八千余人,因等候潘福良检阅全数聚集于校场之上。眼看墙头上尽是乔装做交趾人的南越地方兵,也不知人数多少、何时潜入城中,想起过往罗晋和括羽手段,心中顿时发虚。
括羽孤身立于重兵之间,耳力敏锐到极致,听得到四面八方一切声响,暖风别过箭羽、剑脊擦过鞘身。
目光倏转,&ldo;潘福良纵酒虐兵,黎季犛横征暴敛,诸位仍要为他们卖命?我已下令南越军寻找陈氏之后,拥护天军,便是拥护陈氏旧主。眼下我南越大军已经调出,夜袭黎季犛于清化山。乂安亦已成孤城一座。诸位是要做黎家鹰犬负隅顽抗,还是弃暗投明拥立正统国主,速速定夺!&rdo;
天朝史载:
弘启八年十月六日,骠骑将军括羽临危受命,佩征夷将军印,为总兵官,率神机营三万南下。
弘启八年十月十一日,陆挺之率兵再度发起猛攻,与交趾军激战,各有伤亡。当晚,括羽及南越驻军左副总兵关婴密引南越精兵一万,夤夜衔枚,避过敌军耳目取道捷径,突降清化山。黎季犛军见括羽帅旗,仓皇调转军阵迎战。
弘启八年十月十二日清晨,乂安城降,孤城粮草得续。陆挺之大军与南越军会师,阻黎季犛军于清化城中,孤城之围终解。
……
后世之人阅及这一段历史,固然为括羽之诡兵奇谋击掌叫绝,却也对正史记载心存疑虑。受命到夜袭,不过五日间隔,便是神行戴宗,也未必有这么快。只有在稗官野史之中,方寻到蛛丝马迹。有驿吏写《驾部异闻录》载:&ldo;……夜见异貌者赤膊投驿,汗流如注,所乘之马疲极倒地而亡。……驿臣迎之极恭,歇不过盏茶功夫,驰马再行……&rdo;
孤城伤兵营中,浓浓血腥气和药草味混杂一处,血肉模糊残臂断足者无数,却无一声呻吟,反而是欢声笑语不断。
&ldo;……还以为要命丧于此!不料来了括羽将军,还有漂亮的小妹子!夫复何求!&rdo;
&ldo;可不是!我当时力气都使光了,背上挨了一刀疼得要命,眼看着贼兵拿刀来砍,却半点动弹不得。可是一箭正中那贼兵眉心!我就知道谁来了!果然就被他拎上马去,还说,三爷你欠我一场架呢!这么就死了太他妈不爷们儿了!我那个乐啊!&rdo;
提起和括羽打架这事儿,顿时引来一片乐滋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