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有什么比她心中更疼呢?
那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中,字字句句触目惊心,几令她无法卒读。
三江府一战虽捷,却惨烈之至。
军机密报并不向兵部和内阁之外的大臣公开,那些臣子眼下但知黎季犛再无扭转乾坤的可能,可是谁知道前线儿郎浴血而战的悲壮!
黎季犛弃城而逃时,欲再效仿初时灭陈天平之计,水淹三江府。
彼时正值交趾雨季,三江泄流,全赖江上数座堤坝。
黎季犛残部撤出时,不顾三江一带百姓死活,下令炸开堤坝,滔滔洪水从三江汇入,直冲三江府。
括羽耳力极强,隐隐听见雷鸣山动之声,立即号令全军紧闭城门,向高处攀登。
他与林玖、左杭、陆挺之等武艺高强者,试图凭借人力绞起城底暗河泄水口之闸,令大水通过。
然而那闸门,却被黎季犛离去时扣死。
倘无暗河泄水,此城必将被冲垮,届时数十万大军、百姓,都将葬身洪水之中。
括羽和阮友等四名南越大将潜入暗河,闸开,洪过,这四人却失去了踪迹。
无论是死是活,她都要见到他。
她走时回家换了男装。没有敢惊动爹娘,只怕他们担心。头一回揣了把薄刃在身,便带着那银龙手谕、衣裳、干粮和银子上了路。
凭着那手谕,她一路驰行官道,夜宿馆驿,换马和补给食水,终是平平安安到了交趾地界。
改作了交趾装束,凭着一口地道的交趾话,她循着天军主力大营而去。
途中时常能听闻括羽和天军的传说。
令她心惊胆寒的是,括羽失踪于三江府、尸骨无存的消息也得到了印证。
心中此前还抱着一线希望。
可这路上十多天过去,竟然仍没有括羽生还的消息。
愈走愈怕。
开始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索性昼夜纵马,赶往叱劫江‐‐天军与黎季犛最后一战之所在。
弃马,渡一叶小舟,穿过江上重重硝烟,去往那一片海口沙洲。
似是大战初定,江面上静寂得可怕。
浓烟下淀,满地尸身,不见一个活人。
当年在关外,到底是没有去前线,不知战地竟是如此一片修罗场。
强忍着眩晕和恐惧,一步步却往尸体更多的地方走去,渐渐便见到提着担架查看有无幸存者的兵卒。见到那青衣赤带的天军军服,左钧直眼中有热流涌来,踉踉跄跄跑过去抓着一个人问道:&ldo;你们……你们找到括羽了吗?&rdo;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渴、心中紧张,险些发不出声音来。
那士兵甚是警疑,见她一身交趾男子打扮,声音却又似是女子,问道:&ldo;你是何人?找我们将军作甚?&rdo;
左钧直喉中难受,干呕了两下,喘着气央求道:&ldo;我听说他失踪了,求求你告诉我,他回来了吗?&rdo;
士兵看她黑瘦不堪,满身尘土,倒像是个交趾饥民,不耐道:&ldo;我们将军回没回来关你什么事?如果想讨碗饭吃,西走十里有粥食施舍!快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