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吴县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田垄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
寒清歌和郑海直接驾车到了父母的坟地上。此处是太湖边上一个小山,和父亲造的那个园子远远相望。
此处并不是寒家的坟地,寒清歌自己单独立户后,寒家丞便让她把父兄的棺木另行安葬。虽然这并不合法,只是寒清歌没有提出异议,官府就当没看见,只是,当初就算寒清歌提出异议,只怕也是无用。
坟是用青石砌成,在离山顶还有一些地方,这里背山面湖,初升的太阳正正照在坟头上,两旁的青青树木修剪的整整齐齐,坟头上也很干净,坟前还摆放着祭品和已经烧尽的香烛。
寒清歌将坟头细细打扫干净,然后点起了带来的香烛,跪在了坟前,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好,又烧起纸钱。燕三和郑海也跟着点了香,烧了纸钱。
寥寥的青烟在薄雾里弥漫,寒清歌看着那远处隐在繁华胜景里的庭院,暗暗在心里道:“母亲,父亲,兄长,你们放心,我都会拿回来的。”下了山,到得吴县县城里的小院,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郑妈妈在门口看了几次,待看到儿子驾车的身影出现在街口,喜道:“回来了,姑娘回来了。”寒清歌被热情的迎了进去。院子里的紫藤花已经开了,挂着紫色的花序。
小院子里半夏和郑东郑老伯都在,看到寒清歌进来,站在院子的一边,高兴的施礼。
这日夜里,望着天上那弯月亮,寒清歌不觉有些恍惚,自己到这里也已经快一年半了啊。
“你知道红楼吗?”燕三坐到她身边,问道。“青楼?”寒清歌一愣,回问。“不是,”燕三一笑道:“是个只要有钱,啥事都敢接的地方。”“青楼妓女也能放进去?能找个戏子勾搭良家妇女?”寒清歌来了精神,问道。“咳咳,红楼最出名的是杀人。”燕三呛到了,好吧,他大概知道这丫头要干嘛了。
“红楼只要钱,只要你给的价格高,就会有人接。”燕三扳了扳手指,道:“嗯,如果是燕舞的话,你出三千两,她肯定把寒国强(寒清歌大伯儿子)迷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小白脸,你出二千两,燕十一会接。(去勾搭大伯的女儿)好嘛,寒清歌看着他道:“原来红楼是你们燕家的啊!”“不是,红楼的人都是孤儿,只是按照受训的时间来排位置。我们只是都在燕字班受过训而已。”燕三淡淡的道。“哇,那红楼的人很忠心吗?”寒清歌眼睛发亮,原谅这颗武侠迷的心吧,她们这个年纪,都是看古龙长大的啊。“忠心?”燕三看着她,突地冷笑了一下,道:“红楼只教人为了利益谁都可以杀,从来不教忠心。
在训练的时候,就是战胜才有饭吃,有功夫学,出关后,就要靠自己去接任务养活自己,红楼的人,接够一百件任务后,就可以自由,只是红楼接进来的任务都不简单。所以,你别以为找红楼很容易,钱不够的话,红楼理都不理你。”“呀,燕三爷,你不知道奴家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嘛?”
次日上午,寒清歌并没有按照前日的决定马上出发,而是将郑海和郑东叫到房里。“这里是五万两银票。”寒清歌将一叠银票放到桌上。“不行不行,姑娘你给郑喜的一万两,母亲都说不能拿,我们是您的家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郑东惶恐的站了起来,摇头道。“郑海的钱是他自己赚的,不关我的事,不过这个钱并不是给你的。”
寒清歌笑道,示意他坐下。“哦哦,”郑东擦着汗坐下,又为自己自作多情而有些羞愧。
“郑东,你在吴县经营的铺子的账我昨天晚上都看过了。”寒清歌点了点桌上的账本,账本做的非常仔细而严谨,可以看出,郑东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只是,也太过于小心谨慎了,铺子的利润真心不高。不过这样的人,倒是适合做另外一件事情。
郑海你去到苏州府边找个大的院落买下,再定做一些织机,雇佣手艺好的纺织女工,我们提供场所,提供原材料,以产量和品质来核算工钱。郑东我要你去苏州府附近去寻找桑农,和他们签订收购合同,以供应我们自己的织坊。我给你们一年之期,明年我的船再回来,希望可以直接拿到自己织坊的货。”
寒清歌心里点点头,道:“当然不止是织坊,如果寒家的田有人卖出来,多少都买下,最好是在其他地方也买些田。你们给到织户的工钱可以稍微按照手艺的好坏往上提个一成,如果织户够多,那就在周边也多开几个,然后在苏州府买上几个铺面,至于做什么行业,香料,绸缎,粮行,你看着办。”
马车走在官道上,天气已经很热了,寒清歌不耐烦坐在闷热的马车里,干脆爬到驾驶座上,坐在燕三旁边。“升米恩斗米仇。”燕三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
寒清歌一愣,却不觉陷入沉思。是啊,自己是不是太以以前的观念来做事了。利益共享才能引发最大的积极性,这个是合作最基础的原则,只是在现代,不存在阶级压迫,人们追逐金钱,不断要求着自己最大的利益化,市场经济下,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商战。但是在这里却不一样,这里有着现代没有的忠诚心,并不是完全靠钱来维系,有世家家仆,有雇佣关系,还只是农业经济为主的体系,如果过多的去分配利益,反而会出问题,就如同给升米那是恩,给斗米,那就是仇了。
其实古代现代也好,还不都一样,要给利益,这个是驱使一切的原始动力,但是不能过,过了,反而会带来不需要的野心。自己的做法果然过了嘛?给予适当的利益,用规则来维系上下层关系,哎,管理企业果然在什么时候都是最累的活啊。
“我啊,等大仇报了,就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个大大的庄子,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寒清歌往后一靠,道。
燕三见她脸色不断变化,又是叹气,又是紧思,变换再三后,冒出这么一句,不觉哑然。心道,你运气好,碰到的是忠仆,如果是那些黑心的奴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这个理想不错,想当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燕三抽了一鞭子,马儿快步跑了起来。
“那为啥你后来没去做?”寒清歌从窗口探了个脑袋出来问。“因为我不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