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诗慢半拍回过味来,小兔子是在形容她。
她气急,轻拍一下他的胳膊,滚圆的眼睛里充斥着不满:又欺负人。
陈嘉佑闷笑,眸底的冰霜消散,带着股坏劲儿。随即落座,从背包里拿出高数课本和没做完的英语竞赛题。
南诗一顿,趴在桌面上,歪着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憧憬又兴奋地问:“你要陪我上课吗?”
陈嘉佑低头翻了翻包,发现没带笔,于是拿过她的笔袋,找了只库洛米的中性笔,在本子上划拉几下,确认能用。懒洋洋地说:“不,我只是找个学习氛围浓厚的地方自习。”
南诗瘪嘴,不想和他搭茬了。拆开纸袋,拿出牛奶插上吸管。
脸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陈嘉佑提醒:“都吃完。”
“吃不完。”
南诗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其他正在休息的同学。尽管,从陈嘉佑出现开始,就没再有人能睡得着了。
她迎着他威胁性的目光,解释:“面包吃多了容易口渴。”
陈嘉佑往桌上指了指:“不是有牛奶吗?”
南诗小口小口地咬面包,含糊不清地怼:“不够,噎得慌。”
——行,借口找的真充足。
陈嘉佑不是不知道她以前的饭量,面包买的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巴掌大一点,几口就没了,根本撑不着她。
他从包里摸出一只粉色的保温杯,冲着南诗错愕的眼神,扬眉,拽拽地道:“管够,绝不让我姑娘渴着。”
陈嘉佑祖上是景川人,他却不是在景川本地土生土长大的人,普通话是回国之后慢慢练习的,碰上特殊情况还是会控制不住冒英文,更遑论本地方言,他用得更不熟练,不伦不类的t?调子成功逗笑了南诗。
南诗没再和他犟,小口小口咬着面包,很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尽管味同嚼蜡——直到这会儿,她才恍然记起,自己确实有段时间没安生吃完一顿饭了。难怪瘦的厉害,也难怪,何皎皎总旁敲侧击的提醒她不要太追求白幼瘦的审美……
陈嘉佑见她肯乖乖吃东西了,放下心,撕下一张纸,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他做事投入的很快,也正因此,学习的效率极高,往往南诗书还没看几页,他就率先完成课业,因而两人从没真真正正的在一起学习过。
高中短短几月的同窗时光,她只敢偷摸瞄一眼他的侧脸。现在人就坐在旁边,她还是改不掉悄悄打量的习惯。
陈嘉佑的头发长了,额前的碎发低垂,遮住浓眉,衬得整个人有些阴郁。肌肤瓷白,碎光在他脸上跃动,光影慢慢变换,自成一幅画。
他在纸上唰唰写了几行公式,指间夹着中性笔,掌心盖在发上,嘴唇微动,无声地念了句什么,又执笔写起来。
满页的数字夹杂着符号和英文,她完全不懂,眼花缭乱,甚至有点儿头晕,收回眼神,默默啃面包。
脑中有段记忆一闪而过。
南诗记得,陈嘉佑高中时很喜欢数学,不管考试题目多难,他的数学单科成绩始终稳居年级第一,还参加过许许多多含金量极高的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完全能争取到保送名额。
距离高考仅剩两个月时,陈嘉佑又请假外出参加冰球比赛,按照时间,他应该是能赶上拍毕业照的,结果那天却迟迟没有出现。
陈嘉佑返校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学校正在组织毕业班的学生们模拟志愿填报,他写得是景川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并且拒绝了清北大学的保送机会,决定参加六月份的夏季高考。
理科火箭班的班主任因此找他聊过很多次。
其中有一回正被南诗撞上。
她当时在办公室整理三模的考卷,一听说陈嘉佑拒绝保送,震惊地抬眸。
清隽的少年站在格子间的挡板前,背脊挺得笔直,耳后有道新鲜的伤痕,侧脸弧度锋利,乍一瞧神情有些冷漠。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想改就改了。”
老师意外他的敷衍态度,停了停,苦口婆心地劝:“景川大学确实不错,但是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继续往上冲一冲。保送是个难得的机会,这张表我先帮你留着,你回去和爸妈谨慎地商量一下,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南诗没听下去,抱着试卷离开办公室。
但,结果显而易见,老师到底还是没能劝动陈嘉佑。
南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临时改变主意,只庆幸他坚持选择了景川大学,不然,高中毕业之后,他们恐怕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专业老师拿着课本和水杯从前门进来,教室内的喧嚣声逐渐低下去。
南诗飘忽的思绪收拢,赶紧把桌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起来,打开书本准备上课。
一旁,陈嘉佑头也没抬,眉心微皱,唇线抿直,奋笔疾书地演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