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还有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反叛”心思。揭穿真相的那一下子,南诗的勇气全部荡然无存,傲骨被挫杀,选择缩回壳子里,继续在舒适区做人见人爱的乖乖女……
但是,责怪父母的话,她没法说出口。
也没办法,把他们架在道德柱上审判。
父母之于子女,子女之于父母,彼此之间,宿命轮回,恩恩怨怨、恨恨爱爱,哪里是一两句就能掰扯明白的债。
怪只能怪,他们眼里只能看到亲缘这层关系,而忘了,人与人是独立的个体,没办法做到完全互相理解。
譬如当下南诗落泪,是在感慨一直以来,她委曲求全仍求而不得的来自父母的“成全”,现在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握在手里了。
突如其来,极不真实。
涌上来的一阵情绪很快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也许是求了太久,得到结果的时候,反而没有想象中在意了。
杨雪却以为她是在哭这段苦尽甘来的感情,揪心地唏嘘一声。
南诗收好相册,突然说:“我们分手,不是因为家里不同意。”
如果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儿,仅是家里反对,她才不会放开他。
毕竟那时候,她真的认准了他。
杨雪面上滑过一丝诧异,也没揪着已经过去的事情打听,单刀直入地问:“现在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南诗指腹拂过相册封皮,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还没有想明白。”
杨雪点头:“行,你慢慢想。”
“人生大事,确实不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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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帷幕拢合,月光如玉盘高悬天空,璀璨星子点缀,绵延不绝。
城郊老宅灯火通明,院子内的一众豪车中,一辆黑色越野车显得格格不入,却值得屋里所有的人出来迎接。
郑佳茹率先出来,热切地叫他:“陈小爷来了啊。”
车门打开,一双包裹在工装裤里的长腿率先迈下,紧跟着,气势温和的青年出现,冲她微微笑:“四姨妈。”
郑澈大步流星地过来,帮他拎后备箱的东西,扫一眼牌子,叹:“回自己家,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干什么。”
陈嘉佑不甚所谓地道:“一份心意。”
……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一趟,空着手多没礼节。
郑佳茹亲昵地挽着他胳膊,惦记着他有腿伤,不敢走快,还不忘询问他将来的工作打算。话里话外充斥着担忧,恨不得把一切能预想的问题全部铲除,让他踏踏实实、肆无忌惮的生活。
陈嘉佑马上奔三的人了,换作同龄人,早成家立业了,只有她和小舅舅还把他当个孩子看。这份关心太沉重,陈嘉佑也挺无奈的,好声好气地解释:“我身体健康得很,没有一点毛病。从冰球队退役了,就定下心运营游戏公司呗。这段时间,正在打算和一位朋友合办一家面向全国青少年的冰球俱乐部,如果真办起来了,找你投资,入不入股?”
郑佳茹毫不犹豫地点头:“小姨钱多的花不完,你要用,随便拿。”
陈嘉佑莞尔一笑,拾级而上,一一问候迎出来的长辈们。
外公还在牌桌前坐着,打得尽兴了,没顾得上出来迎接他。
陈嘉佑一身潮气地靠近,冷不丁,大声一喊:“外公。”
吓得老爷子手一抖,未经思索就把手里的牌掉了出去,被二女婿逮住机会,甩出王炸。
人老了,不禁逗,还跟小孩儿似地幼稚,根本输不起,气得抡拳锤他,“叫什么叫,必赢的局被你喊输了。”
陈嘉佑咯咯地笑,眼睛弯成月牙,抚着外公起伏的背脊,哄说:“别生气,别生气,我给您赢回来。”
外公冷哼一声,起身让位置。
一边有人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就坐在陈嘉佑边儿上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