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抬手松解革带,腰间的玉佩赫然坠地,啪的一声碎成两半。
“公子,可要奴婢帮忙?”丫鬟听见声响,兀自走进来询问。
“不必,出去吧。”
他捡起碎裂的玉佩,随手掷到桌上,转身走进里间。
*
礼部连夜作出讣告,赶在早朝前发了出来。
不出所料,果然要辍朝三日。
这厢讣告刚出不久,宫里便派人传召了卫昀、张御史以及大理寺少卿宋云清进宫面圣。
三人在宫门口相遇,张御史也是一夜未眠,精神风貌却远不及卫昀和宋云清。
卫昀走到二人中间,含笑问道:“不知二位大人稍后可有空,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张御史苦着一张脸:“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年纪大了,身子骨到底不如你们年轻人。”
宋云清却很干脆地点头:“可以。”
卫昀心里称奇,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他与宋云清虽是同年,却只在琼林宴上说过两句话,之后再无交集。
宋云清出自江州寒门,为人刚直不阿,在朝中少有交好的同僚,清高之名便逐渐传开。
但凭他十九岁高中状元,便知非池中之物,所谓清高,恐怕也是那些结党营私之人给他强加的名头。
宋云清的内心也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的恩师颜祭酒曾说过,若非皇上忌惮卫昀,当年的状元合该是他的。
这句话宛如当头一棒,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文人傲气。
在他看来,这些世家公子不过是空有学问,连为民立命都做不到,又何谈治国安民。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开始关注卫昀的一言一行,想知道是否真如恩师所言。
本以为出身尊贵的卫昀,定不会甘心屈居于南城兵马司这小小衙门。
可这两年里,不论是百姓抑或他的同僚,皆被他的修养与才能折服。
五城兵马司的活计琐碎简单,他完全可以和其他指挥使一样,当个清闲的甩手掌柜。
他却偏爱事事亲躬,不仅严惩商贩蚀秤鬼秤等恶劣行径,甚至查封了数家黑心商铺,因着他的身份威慑,商户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百姓们却对他视若拱璧。
这样高风亮节之人,在遇到家境贫寒的犯人时,也会私下接济他们的家人。
他有着许多上位者都缺乏的怜悯之心,这是最令他钦佩的。
三人各怀心思地走入崇德殿,周遭鸦雀无声,侍从被屏退殿外,只余书案后批阅奏折的庆安帝,以及他身边的大太监黄喜。
他们三人行完礼,庆安帝才放下奏折。
“说说案件。”
此话自然是对张御史所说,他上前一步行礼,将郑浩的叙述原封不动地转述,最后再加以卫昀对案件的猜想。
“如此看来,此案算是了结了?”庆安帝语气狐疑,透着淡淡的不悦。
张御史忙补充道:“启禀陛下,还不算了结,此案涉及兰春院,还需大理寺详细调查。”
“那就先查着。”庆安帝靠到龙椅上,手捏着眉心,“你们先回去,随时等候召见。”
三人走出崇德殿时,日光恰好射破云层,磅礴金光倾泻而下,偌大的皇城明光烁目。
远处汉白玉石阶上,一名宫人弯腰候立,见到三人,急忙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