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太妃放心,郡主不是自己上场,是派了贾赦的女儿替她跟五公子摔跤。如今,贾赦又怕自己女儿受苦,又怕伤到五公子,就在外头来请王爷做主,将两边劝解开呢。”长史官道。
南安老王爷靠着引枕,手指重重地一瞧扶手,气道:“郡王呢?郡主不懂事,他怎么不把人劝解开?”
“……郡王他……”
“说!”南安老王爷冷喝一声。
“郡王他才听说郡主要跟五公子摔跤,就去寻威远将军、威镇江军说话去了。”
“呵!他是巴不得自己孙子把自己妹妹摔个半死不活,借口一句小孩子打架,就把事敷衍过去了。”南安老王爷冷笑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面沉如水地向外走,果然在门边瞧见了忐忑不安的贾赦,“放心,不会伤到你闺女。”
“……多谢王爷。”贾赦倒是真心地担心迎春,原本以为迎春跟郡主要好是好事一桩,如今瞧着,这世上,就没有现成的好事,瞧南安老王爷在前面走,就匆匆地跟着,走到营地大门外,因南安老王爷喜欢打马球就开辟出来的一片狂野,望见背靠着层林尽染的山峦,一片开满粉色野花的芳草地上,迎春正跟一个六七岁的锦衣小公子摔跤,望见迎春抓了那小公子的手臂,似乎要把小公子摔到地上,失声道:“迎春!”
迎春听贾赦叫了一声,愣了一下,一下子就被摁倒在地上,那小公子力气倒是不大,偏她抓得紧,两边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手臂上一疼。
“清鹤,快放手!”南安老王爷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曾孙的脸颊,待曾孙孟清鹤撒开手后,瞪了一眼女儿孟璇,“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打得过,就跟清鹤打;打不过,叫人家帮忙算是怎么回事?”
“王爷,把我这胳膊接上吧。”迎春指了指脱臼的左膀子。
“左撇子?”南安老王爷愣了一下,瞧迎春嘴唇微微发白,人倒是镇定,心想真是狗头老子生出虎头女儿来,若是她大了,能把她一并送到南边去,孟璇在南边也有个臂膀。握着迎春的手轻轻地一转,便将她软软垂着的手臂送了回去。
“啊呀!”被南安老王爷训斥了一句的孟璇这才发现迎春的手臂脱臼了,忙走了过来,轻声问:“疼吗?”
迎春自嘲地一笑,心想这倒好,她想找靠山,人家想□□,望了一眼因知道她手臂脱臼脸色煞白的孟清鹤,“委屈五爷要担上弄折我手臂的骂名了。”
“好说。”孟清鹤轻轻地一拱手,老成地走到孟璇面前,“小姑奶奶,要不要换了人再打?”
迎春乍然听见“小姑奶奶”这称呼,忍不住就要发笑。
孟璇听孟清鹤一说,人人都觉得她无理取闹,立刻噘了嘴。
“糊涂东西,她要打,你就打?”饶是心疼女儿,当着曾孙的面,南安老王爷还是忍不住训斥起孟璇来,毕竟孟璇虽小,也是长辈。
孟清鹤单薄的眼皮子一眨,“她是我姑奶奶,她要打,孙儿没有不打的道理;只是委屈了贾家姑娘。”
孟璇跺着脚,嗔道:“明明是他们欺负我母妃在先!”抓了南安老王爷的衣襟就要哭闹。
“放肆!”南安老王爷喝了一声,瞪了一眼终于老实站住的孟璇,对贾赦道:“委屈你们爷俩了,带了姑娘回去,仔细照料着吧。”
“……下官不敢说委屈。”贾赦忙牵着迎春右手,道了一声告退,便牵着迎春向自己院子走,瞧路上迎春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他身上,叹了一声,“我早料到了,所以才不肯跟他们这些权贵来往。”随口一说,就给自己不想正经当官找了个正经的理由。
“都怪我,瞧了高枝,就想往上爬。”迎春还以为能找到个有事没事邀请她出门玩闹的大家闺秀呢,忽觉身子一高,见贾赦把她抱起来了,便动了动左手给贾赦看,“老爷你瞧,我没事。”
贾赦眼圈红了红,叹了一声,恰进门后望见贾琏来了,就依旧抱着迎春问贾琏家里的事。
贾琏纳闷地看着贾赦、迎春,虽不是第一次瞧见贾赦抱着迎春,但总觉得他们父女两个不一样了,瞧着,竟像是父女情深,反倒把他撇在一边了,踩着地上落下的厚厚一层的杨树叶,就道:“张友士已经答应了过了九月重阳,就向苏州去——此外,老祖宗那边没少写信给姑姑状告父亲和我如何地不孝顺;还有,太太回家住着去了才两天,就闹着撵张思存走,还被老太太、二太太哄着,要拿了分家时分给老爷的家财,去把交给朝廷的半个宅子买回来。”
“胡闹!”贾赦嗔了一声,见迎春放下后,摸了摸迎春的臂膀,心想不愧是打过仗的,南安老王爷这一接,比外头的跌打医生都要强,想了想邢夫人的行事,待不理会,又怕她当真上了人家的当,就对贾琏道:“瞧着南安太妃带了不少行李过来,只怕要在这边常住了。你哄着你太太来这边给南安太妃作伴,她听了,一准会来;等她来了,就把家门锁了吧。”
“是。今儿个中秋,儿子留在这边陪着老爷过?”贾琏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去赖大家过去,料想赖大家中秋也是山珍海味吃着,锣鼓喧天地听着,问一问赖大,都有谁想从朝廷手里买咱家那半个宅子,若价钱低得很,就找个赵家人做幌子买了那宅子回来。毕竟,你爷爷养老是在梨香院、你母亲过世是在东大院,能买回来最好,只别叫老太太知道了。不然,她听说是咱们买了宅子回来,一准又要算计着要珠儿、元春、宝玉都准进去呢。”贾赦走到屋子里,随手拿了一本书,便坐在藤椅上,指点迎春识字。原先不觉得女孩子读书有什么要紧,如今瞧着,不管男女,多识几个字都是大有好处的,待要问迎春怎么知道“缇萦救父”的典故,又想大抵是从女篾片那听来的,就没问。
贾琏不大想买那半个府邸,毕竟被贾政家拦着,那半个府邸又不跟他们那花园子拦着,微笑道:“老爷拨冗给凤儿写个寿帐吧,瞧着义忠亲王出事,王子腾两口子生怕被连累了,只忙着跟义忠亲王划分界限,不肯给凤儿热闹着过生日呢。”
“又不是整生日,过不过,有什么要紧?”贾赦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