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翀坐上电梯后,又顺着外侧的安全梯爬上了楼顶。一上来就看见一个十分纤细,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影。坐在天台边的人,头上的头发已经没了一半,左半侧脑袋的头发似是被推子推得干干净净,右半边脑袋的短发还凌乱的支棱着。安岁穗听见声音,礼貌的回头,灿烂的笑着和韩翀打招呼。“您好,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您说得对,这里真的很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韩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劝人的事情,心里十分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他拿出手机刚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就被安岁穗阻止了。“你别报警,不然我马上跳下去。”韩翀拨打着报警电话的手瞬间顿住了。“生命这么可贵,不要随随便便的放弃你的生命,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赔上性命啊——”迎着天台的风,一张照片刮向了韩翀的身上。韩翀狐疑的接过照片,瞬间被满眼的污秽震惊的一塌糊涂。“这是……”韩翀哑然失声,他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他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你……”再三思索,竟是无言以对了。“您知道吗?我当年是专业课第一考进来的。”安岁穗突然侧过身,双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韩翀。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的脸上还有这青紫不一的痕迹,显然是遭受过凌虐。安岁穗似是没有看到韩翀惊诧的目光,双眼追逐着风的方向,自顾自地说着。“两年前我满怀着梦想,追逐着我的毕生都想到实现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只因为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美院之一。”“治学严谨,教书育人,共筑绘梦,飞天翱翔。”安岁穗满眼盛满了泪水,却没有一颗落下来。“当这十六个字牢牢的刻在正门,被所有来这里追逐梦想的人视为校训。何其讽刺啊?”“那我们可以去告诉老师,我们可以报警啊——”韩翀心中百感交集。“没用的,赵萧然的爸爸是校董,还是学院最大的资助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保下他。甚至随便开具一张精神鉴定报告就可以息事宁人!”安岁穗突然笑着侧头,对上韩翀的双眼。“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老师校长吗?我甚至不求别的,我只求他们给我换一个宿舍他们都不肯。他们只会要我闭嘴。”“我需要毕业,我需要找工作,我需要钱去给我奶奶看病!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我就再也别想拿到毕业证了……”“毕业证不重要!”韩翀紧皱着眉头。他不懂,为什么安岁穗宁可长时间遭受着欺负不吭声,也要那么去在意那一纸证书。“很重要!”安岁穗掷地有声的说,“我跟你们这些中产家庭甚至上流社会的人都不一样!我奶奶用卖了老房子的那一点点钱,把我从小养到大,即使家里条件再不好,她也会想尽办法支撑着我学美术,集训,艺考。”“我不像你们,一条路行不通,你的父母可以为你踏出了千万条道路,而我不一样,我没得选……”安岁穗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一个没有拳头大的馒头要分三顿吃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初中只是因为嘴馋而干嚼了一包榨菜,就害我的奶奶两天只能吃馒头!连咸菜都没得配。”一滴泪悄然划过安岁穗的脸颊,滴落在衬衫上,悄然无声。韩翀有些怔楞,安岁穗嘴里的生活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安岁穗吼完瞬间一愣,十分抱歉地看着韩翀,“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大声说话,这些东西和你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我就是……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既然你来了,就听到再叨叨两句吧……”安岁穗似乎坐的有些冷了,韩翀看准时机刚准备上前,就被安岁穗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你别过来。”韩翀只得停下了脚步。安岁穗看着天上洁白的云,又笑了。韩翀发现,安岁穗似乎很爱笑。“我原本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生活才会夺去我的父母、亲人,一切……所以我渐渐的学会了懂事,帮着家里分担一切。”“我考上津京美院那天,是我奶奶最开心的一天,她跟我说‘好好读书,好好学画画,大学毕业你就能出人头地了!’。”安岁穗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面无表情。“所以我自从考上了津京美术学院,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富家子弟,所以我从不得罪人,小心翼翼的学习,小心翼翼的生活,尽力去做不去打扰任何人的小透明,可就算是这样,赵萧然他们几个还是盯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