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马车抵达了淮阴侯府门前。
秦九坐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睨着马车前方正巴巴望着他的两人,唇角扯出嘲讽之意。
察觉车轮停下,马车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ldo;何事?&rdo;
秦九忙正了神色,回神恭谨道:&ldo;回爷的话,是顾主事父子拜于府前,求见侯爷。&rdo;
许久,马车内方传出霍侯爷的声音,却明显比之前冷了几许:&ldo;回府。&rdo;
&ldo;是,侯爷!&rdo;
秦九抬头,甩鞭,看也不看那跪拜的父子俩,驱赶着马车由大门进了府邸。
待马车进了府邸,厚重的两扇铜门就缓缓的合上,隔绝了府外父子俩焦灼不安的视线。
顾父浑身直颤,扭头一个劲巴望着他儿子,抖着唇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立轩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两眼发直的望着那两扇朱红铜门,脑中反反复复闪过两个字:完了……
回府后,霍殷径直去了秦嬷嬷院子,他是秦嬷嬷一手带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见霍侯爷到来,秦嬷嬷自然欣喜,亲自给他搬了座,又一叠声的吩咐秦六秦九倒茶端水。
&ldo;嬷嬷今个受惊了。&rdo;
霍殷淡淡的说着,可秦嬷嬷依旧感到受宠若惊。一张褶皱的老脸笑开了花,平日里严厉的折痕此刻看起来都淡化了许多。
&ldo;都是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了,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妇人家,哪里就那般娇贵了?不打紧,就个老泼皮吃醉了酒瞎咧咧两句,好生让我怼了回去,没多大事。&rdo;
霍殷难得扯出抹笑意:&ldo;嬷嬷无碍便好。&rdo;抬起杯盖抚了抚上方浮叶,低头轻啜一口。
&ldo;秦九,今个不用你当值,你且留在嬷嬷这陪会嬷嬷。&rdo;
秦九忙道:&ldo;是,爷。&rdo;
稍坐了会,霍殷起身离开,秦嬷嬷和秦六秦九忙起身相送。
待霍殷离开,秦六忙松了口气,惹得秦嬷嬷狠瞪他一眼。
秦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的抓了竿红缨□□就去院子里练武了,不是他没出息,实在是侯爷身上威压渐重,面对侯爷他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秦九拉过他娘的手,从上而下仔仔细细看着。
秦嬷嬷拍了他一下,轻斥:&ldo;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多,都说我没事了,若真有事难道还瞒着你们不成?&rdo;
秦九冷哼:&ldo;那喝醉酒的泼皮还有什么轻重可讲?我可听说那泼皮对你们动了手。&rdo;
秦嬷嬷摆摆手:&ldo;也就推搡了一下,我倒是没事,就苦了那虞夫人,为了护着我脑袋磕在了柜台沿上,磕破了皮出了血,就怕留了疤。&rdo;不由皱了眉,人因她而受难,她心里到底不好受,赶明她得亲自去侍郎府上看看,人要无恙她才能安心。
想到要不是侍郎府夫人护着他娘,可能最后就要换做她娘头破血流的模样,秦九到底还是心中恼恨,声音不由带出了几分:&ldo;那泼皮一家,我定不会让他们好过。&rdo;
秦嬷嬷闻言回了神,不由出口道:&ldo;那泼皮惹出的祸,让人教训一顿便罢了,至于他们家人倒是知礼的本分人家,他家的儿媳妇当即就送了赔礼,又是行礼赔罪又是软言告罪,为此还折断了手指……&rdo;想起那疼的几欲落泪可怜的娘子,秦嬷嬷到底叹了口气:&ldo;此事便罢了吧,怪可怜的。&rdo;
秦九诧异的看她。
秦嬷嬷道:&ldo;虞夫人也接受了赔礼。既然如此,就莫要牵连其他。&rdo;
秦九垂了眼,至于牵不牵连这也不是他秦九能说的算的。
书房内,今日随秦嬷嬷外出的四个车夫并排单跪在书案前,事无巨细的向霍侯爷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书案后,霍殷手指轻叩案面,跳动的烛火在他冷硬的面庞上留下明暗的阴影。
&ldo;……那顾家娘子遂将赔礼强塞给属下,又将那不知盛放何物的梨花木盒子硬塞到虞夫人的轿中。之后,嬷嬷便让咱们启程回府。侯爷,这便是今日事情经过。&rdo;回话的这轿夫正是今日拉扯沈晚那人,他对沈晚自是没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的说出的话里话外就带出了几分。
霍殷目光淡淡扫他一眼,那轿夫呼吸一窒,瞬息感到那威势压于他背部让他难以抬头。
目光扫过其他人,霍殷漫不经心道:&ldo;可还有什么?&rdo;
其他人相互看看,摇头。
&ldo;下去吧。&rdo;
待他们四人如临大赦般的退下,霍殷又重新拿起案上那本兵书仔细看了起来。此间小事,本来他也没打算详细过问,可回府得知秦嬷嬷收了赔礼,倒是令他微诧,毕竟秦嬷嬷的性子摆在那,那泼皮这般得罪了她还能收下赔礼,着实令人费解了些。待了解其中缘故,霍殷也了了心里疑惑,怕是嬷嬷她一时恻隐之心起了作用。
那顾家娘子倒是有几分心智和手段,可到底只是妇人见识罢了。思量撂过一旁,他将心神重新放回兵书上,修长的五指握着兵书,指腹带着薄茧,指骨指节清晰有力,不难看出其手掌的遒劲强韧。
顾立轩在淮阴侯府门前跪了半个时辰,见门卫不进去通秉,侯爷也无让他进来的意思,只觉惶惶难安,遂带着顾父辗转来到兵部侍郎虞府门前,求见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