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纭站在殿中,神色变换了一会儿,金色的护甲上面闪烁着熠熠的色泽。
谢妧也就这么静默着,母后虽然为人固执且生性要强,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会必然能明白父皇这么多年举棋不定的原因,或许,也能明白阿策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作想。
其实谢妧现在的身量已经较傅纭更加高一些,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大家都得偿所愿,只是世事因果如此,阿策生性不善权谋,行事冲动且不计后果,就算是现在未曾长成后来那样的暴戾模样,或许也不是众望所归之中的仁君。
傅纭力颓一般地一手指着额角,略微按压了一会儿,然后手掌微抬。
“你先退下吧,”傅纭低声,“……容母后再想想。”
谢妧刚刚踏出殿外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进宫的路途之上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然后又在殿中和傅纭说上了这么一会儿话,所以等到她踏出殿外的时候,早朝已经下了。
从早朝的御前殿到仙武门,并不会经过凤仪殿,所以一般下朝的官员也不会路过这里。
但是现在殿外的栏杆处却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极为修长的剑,姿态挺拔地站在凤仪殿外,高陉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切了些,正在和景佑陵攀谈着。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算不上大,起码从谢妧这个距离之中,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
高陉满脸都是笑意,这样的面色起码比面对谢策和谢妧的时候更加真诚些,但是站在高陉身侧的景佑陵却是面色冷淡,只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位景大将军对谁都是如此,所以自然也不会觉得怠慢。
谢妧走近,才听到高陉略有些尖细的声音。
“咱家之前就觉得公主殿下和大将军堪为良配,今日得见如此和和美美,咱家也算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自然也是要为殿下打心底里高兴。”高陉脸上的粉略掉了些下来,“娘娘要是看到殿下和将军现在这样,也是指不定要有多欢喜呢。”
景佑陵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然后看到谢妧走近,抬步将她身上那件绣花披风给拢好,凤仪殿外空旷,风也比别处大些,他垂着眼睑,略侧着身子挡住风口。
高陉见状也是称赞道:“将军和殿下也实在是琴瑟和鸣,往后宫里头谁要是嘴碎说什么将军不懂照顾人的,咱家必然是要掌她个嘴的,阖宫上下,谁家的夫婿还能有比将军更加会照顾人的?”
往日里也不见高陉这么会恭维人,谢妧心中啧了一声,现在傅家恐怕会遭到清算,景家有兵权在身,景佑陵更是执掌朔方卫,高陉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也难怪逮着机会说着这些话。
景佑陵看着谢妧,问道:“娘娘那里……我需进去问候吗?”
谢妧拉住他的小指,摇了摇头,“改日吧,今日母后应该不便见客。早朝已下,父皇现在应当已经回了崇德殿,我今日还有事要与父皇商讨。”
谢妧今日进宫,其实凤仪殿都是次要,主要还是为了进宫面圣。
昨晚谢妧只模糊之中说了这么几句,景佑陵在那时好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没想到其实记得也很是分明,下了早朝就问了宫中官宦,来到凤仪殿外等候。
景佑陵略抬了一下眼睫,点了点头,“那我送殿下过去。”
剪翠见到景佑陵前来,自然也没有打扰的意思,就先行去往仙武门处等待。
待到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谢妧原本想问问今日早朝的事情,却不想却是景佑陵先行开了口。
“殿下今日出行……”他声音被压得有点儿低,也在这里顿了一下,“可有碍?”
谢妧啊了一声,看向他,“什么?”
景佑陵抵唇轻咳一声,也放缓了一点儿脚步,“昨夜毕竟是到了后半夜,况且殿下也说了疼……就算是和陛下有事要商量,也可以晚些再来。”
他说到这里,谢妧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想到昨夜在浴池之中,明明是自己最先撩拨的,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景佑陵抬手将她的眼泪拭去,好像还开口哄了她几句——
原本已经有些远去的记忆霎时间涌现上来,那些滚烫的呼吸,和灼热的感知。
她向来最激不得,景佑陵那时候告诫她不要再出声,她便偏偏想要开口,到了最后就是难以收场的境地,回到床榻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月上中梢之时。
谢妧也轻咳了一声,语速极快地答道:“……无碍。”
这两个字几乎就是非常的含糊的一带而过,谢妧怕景佑陵再问出什么,用手指贴了一下自己绯红的耳廓,“景大将军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些,不过就是……怎么可能会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