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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我想自己的确盛装打扮，不过在那当下，这种想法才乍然冒出。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衣服都很精致，早就不穿当初带出家门姐姐穿过的旧衣服。那天早上我只想把自己打点得好一些，现在我觉得有点尴尬。

当父亲勾着我的手，一起走回小吃店时，尴尬的感觉并未消失。家里的房子变得比以前更破旧，店里的护墙板露出木头的部分比原先上蓝漆的部分还多，而那块写着&ldo;艾仕礼牡蛎：肯特郡最好的牡蛎小吃店&rdo;的招牌，现在仅以一条较链挂着，还被雨水蚀裂。上楼的楼梯又黑又窄，我难以置信的是，最后抵达的房间居然更小更破。最糟的是，从街道、楼梯、房间到里面的人，全都有鱼腥味!那气味对我而言，就如同我腋下的气味一样熟悉;现在我却惊讶地想我曾经住在这里，并曾对此习以为常。

我希望自己的惊讶会在我到家时造成的骚动中消失。我知道母亲和爱丽丝在等我，她们的确如此‐‐不过还有其他人。当我出现时，每个人都高声惊呼，并上前（除了爱丽丝〉拥抱我。我得保持微笑，顺从地接受紧抱和拍打，直到喘不过气。罗妲仍是我哥哥的情人，她也在场，比以前更无礼;罗西娜婶婶也欢迎我回来，带着儿子，也就是我表哥乔治，和她女儿莉莎以及莉莎的小孩‐‐只不过他现在已不是婴儿，而是襁褓中的小男孩。我发现莉莎又怀孕了，我相信有人曾写信告知，只是我忘了。

在所有人欢迎过我之后，我脱下帽子和沉重的大衣。母亲上下打量着我，&ldo;老天，南茜，你看起来真是高挑又标致!你都快比你父亲高了。&rdo;在这个狭小拥挤的房间里，我的确觉得自己变高里，但我想自己不太可能真的长高，只是因为站得比较挺直。尽管觉得不好意思，我带有一丝骄傲地环顾四周，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茶端了上来。我和爱丽丝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父亲问起凯蒂的事，我说她很好。她现在在哪里表演?他们问我。我们现在住哪里?罗西娜婶婶说有人提过我也登台表演，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ldo;有时会加入凯蒂的演出。&rdo;

&ldo;那真是有趣!&rdo;

我不能说是拘谨促使我对他们隐瞒成功的事实，我想，如我之前所说，是因为表演和我的爱情是如此错综纠缠：我承受不了他们对此探问、皱眉，或是不慎产生别的想法……

现在我想，那是一种自衿。而在我表哥乔治大喊&ldo;南茜，你的口音怎么了?声音变得如此高雅!&rdo;时，我和亲人相聚还不到一小时。我很惊讶地看着他，仔细聆听自己说话的声音。他说得没错，我的声音改变了。我的声音并非变得如他所说的高雅，而是一种剧院人士特有的轻快口音‐‐混合了模仿小贩到著名喜剧台词所需的说话方式，演变成一种怿异且难以陈述的腔调。我不知不觉学会了这种腔调。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凯蒂，有时听起来甚至和瓦尔特-样。直到现在，我才惊觉自己的改变。

我们喝着茶。有更多人开始为那小男孩担心。有人把他交给我照顾，当我接过他时，他却哭了。

他母亲搔他痒，&ldo;喔，老天!南茜阿姨会以为你真的是个小爱哭鬼。&rdo;莉莎从我手中接过孩子，抱着他靠近我的脸颊，&ldo;孩子!&rdo;她抓着他的手臂挥一挥，&ldo;像个小绅士、和南茜阿姨握握手!&rdo;他在莉莎臀上动来动去，像把随时会发射的枪，我克尽义务地牵起他的手，并用力握着。然而他马上缩手，还哭得更大声。大家都笑了。乔治抓起小男孩，把他高高举起，他的发丝扫过天花板上泛黄破裂的灰泥&ldo;谁是小士士兵啊?&rdo;他叫道。

我注视着爱丽丝，她转移视线。

小男孩终于停止哭闹，室内变得更温暖。我看到罗妲倚向我哥哥耳语，当他点头时，她咳了一声，&ldo;南茜，你还没听到我们的好消息：我仔细地望着她;她已经脱下大衣，我注意到她只穿着一双毛线长袜，很像是待在家里的舒适装扮。

她伸出左手，左边第二根手指上有条细细的金环，一块小小的宝石镶在上面‐‐不知道是蓝宝石或钻石，小到看不出来。这是一枚订婚戒指。

不知道为什么，我脸红了，勉强挤出微笑，&ldo;哦，罗妲!我真高兴。戴维!你太幸福了。&rdo;我并不高兴，那也一点都不幸福。罗妲成为我大嫂，这主意非常糟糕，但我一定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因为他们都在沾沾自喜。

罗西娜婶婶朝我的手点头，&ldo;你手上还没有戒指吗，南茜?&rdo;我肴到爱丽丝改变坐姿，我摇头。&ldo;还没有。&rdo;父亲说话了，我却听不下去，因为内容是针对这个话题。我起身拿回袋子。&ldo;我为你们买了些东西，从伦敦买的。&rdo;

室内开始传着低语声和些许带有兴趣的&ldo;哦&rdo;声。母亲说我不该买东西，却伸手拿眼镜，并且一脸期待。我先走向罗西娜婶婶，递给她满满一袋包裹，&ldo;这些是给乔叔，还有麦可和女孩们的。这是给你的&rdo;接着是乔治，我给他买了一只银色的口袋酒罐。然后莉莎，还有她的小孩……我走过拥挤的房间，最后到爱丽丝面前，&ldo;这是给你的。&rdo;她的包裹是最大的，是一顶装在帽盒里的帽子。她脸上带着你能见过最微弱、最直接、最僵硬的微笑，从我手上接过包裹，缓慢而不自在地拉扯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