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刚才去过的房子,她把我引进屋。一进门就是厨房,里面是一间六叠大的房间,我们面对面坐下,厨房旁边是通向一楼的楼梯。横梯紧靠着水池,看样子做饭很不方便。
&ldo;不好意思,家里挤得很。&rdo;亮子边说边给我倒茶。
&ldo;一直住在这里?&rdo;
&ldo;嗯,这个房子好像是母亲从外公、外婆那里继承的。我和瞬介都是在这里长大的。&rdo;
我环顾四周,天花板发黑,墙上也有不少脱落的地方。似乎装修过很多次,但还是赶不上屋子老化的程度,在这栋房子里,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它感染着我,让我的心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我想,这里果然是京极瞬介出生成长的地方。作为我头脑的一部分的他回应了这个令人怀念的家的呼唤。
&ldo;我真是吓了一跳,&rdo;亮子深有感触地说道,&ldo;没想到你竟然去来这里,应该我主动去问候你才是。&rdo;
&ldo;别说了。&rdo;我有些厌烦,&ldo;我不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rdo;
&ldo;也是啊,对不起。&rdo;她把茶杯举到唇边,却没喝茶,看着我的脸。&ldo;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不是一般的顾客,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似的。也许是因为那起事件发生时,警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rdo;
我在心里答道,应该不是这样。她似乎也察觉到,双胞眙哥哥正在透过我的身体呼唤着她。
&ldo;可以跟我说说京极瞬介吗?&rdo;我问道,&ldo;我现在总算缓过一点来了,这些日子想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也想了解下有关他的事。&rdo;
&ldo;那件事对你来说,肯定是一头雾水。&rdo;
&ldo;听说案发前他母亲去世了。&rdo;
亮子点点头,然后用手指着胸口,&ldo;心脏病,身体基本上不能动,几乎是卧床不起的生活。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勉强维持生命。但医生说如果动手术多多少少会好些,这么一来只有动手术了。我和瞬介为了筹手术费四处奔走,可最终还是没来得及。母亲得了重感冒,就那样痛苦呻吟着过世了。&rdo;
&ldo;听说你们也去找过那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rdo;
&ldo;最初我们俩都不愿意欠那人的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令我们憎恨的人。但后来想尽办法也筹不到钱,瞬介只好去找他了。结果和预想的一样,他不仅拒绝了瞬介,还说得很难听。&rdo;亮子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母亲就是在那之后一周去世的。&rdo;
&ldo;母亲的死似乎是导致他做出那件事的原因?&rdo;
她点点头。&ldo;瞬介对母亲的爱强烈得难以用语言表达,也许可以说是爱得惊人。母亲死的时候,他一整天都关在屋子里又哭又喊,我真担心他就那么发狂死掉。遗体入棺之后,他也不肯离开,我真是愁死了。&rdo;
我心里嘀咕着,莫非是恋母症?
&ldo;在火葬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开始火化遗体不久,瞬介对工作人员说:&lso;把我母亲拉出来!&039;&rdo;
&ldo;弄出来?中途?&rdo;
&ldo;就是啊。我想,他大概是不能忍受深爱的母亲就那样被烧掉才说的。工作人员也这么想,于是就劝他,如果不这么做,母亲的灵魂就不能成佛什么的。&rdo;
&ldo;他怎么说?&rdo;
&ldo;他说并不是不让烧,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不烧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愿意看到最后取出来的是那些焦黑的骨灰,如果可以,他想一直看着母亲被火化的过程,但那似乎也不可能,至少让他在烧到一半的时候看一眼‐‐他就是这么说的。&rdo;
我感到背脊有些发麻。&ldo;那工作人员后来怎么办?&rdo;
&ldo;他们说恕难从命。&rdo;亮子笑了笑,&ldo;这种事以前没有先例,也违反规则。可瞬介还是无法理解,吵嚷着快把母亲弄出来。我对他说,妈妈也是个女人,作为一个女人,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被烧焦的模样,你就忍一忍吧,别为难妈妈了。瞬介终于安静下来,可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瘆得慌。唉,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后来,他就那样一直念叨着,妈妈要被烧掉了,妈妈要披烧掉了……&rdo;
妈妈要被烧掉了……
一睫间我的眼前浮观出火焰愈来愈旺的景象,似乎有人透过火焰向我伸过手来。
&ldo;从那之后瞬介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一方面责备自己没能救活母亲,一方面怨恨那些不肯帮我们的人。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那样的事情……&rdo;亮子哽咽着,声音充满苦涩。
我回忆起京极的眼睛‐‐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对人的绝望和怨恨似乎把他所有美好的情感都抹杀了。
&ldo;听说京极以前想当音乐家?&rdo;我问道
&ldo;嗯。母亲很早就发现了他的天赋,虽然生活艰难,还是想办法让他学音乐。母亲的优点还表现在不仅仅是对瞬介,对我也同样关怀。可惜我没有瞬开那样的天分。&rdo;
&ldo;你不是会画画吗?&rdo;
亮子皱起眉,眯着一其眼睛说道:&ldo;那也算?就算是吧。&rdo;
&ldo;京极在哪里练琴?&rdo;
&ldo;二楼,要去看吗?&rdo;
&ldo;我想看看。&rdo;
京极的房间有四叠半大,除了书架和钢琴之外,散乱堆着些不值钱的杂物。亮子马上打开了窗户,但屋子里的热气仍令人窒息,原因是整面墙上覆盖着纸板箱和塑料泡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