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萤火虫,众神之战,摩天轮,小提琴曲,山坡上的跳跳糖,孔雀,玫瑰花……所有的一切都串连在了一起,李芸熙全都想起来了。
老妇人给李芸熙倒了一杯热水,她拿起杯子喝了,脸色恢复如常。她站起来要走,老妇人说“再歇会儿吧,吃了晚饭再走。”李芸熙说“不了,我下次再来。”在小南渴望与失望的注视下,她走出了门。
李芸熙在街上走了很久,想了很多的事情。然后乘上了去余州的高铁。
回到余州的家,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父亲也在家,但他们对女儿的突然到来并没有惊喜。
李瑞一直在打电话,开始很大声,后来压低了声音,拿着手机走到里面房间并关上门。姚倩一脸担忧的跟进去,悄悄贴在门上听。
姚倩悄悄对女儿说,“你爸爸遇到大麻烦了,有人告你爸爸的公司,公司法务乱成一团。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的是有个领导出了事,说你爸爸跟那领导走得近,已经找你爸爸去谈过话了。……他不让我跟你说这些,你就假装不知道。他也不让我知道,……”
菜都冷了,李瑞才出来,他强颜欢笑,假装若无其事。一家三口都在装,一顿晚饭吃得冰凉无味。李瑞和姚倩甚至都没有问女儿为什么沈和没来,李芸熙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否则爸爸妈妈不会粗心到这种程度。
走出父母的家,这是她原来的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她的避风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却有风雨飘摇之感。
开着母亲的车在街上游荡,她不想回只有她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新家。她不知道到哪里去,不知道能找哪个朋友出来。
从前,在她们都没有结婚的时候,她和潘琳成天在一起玩儿,随叫随到,说走就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李芸熙以为她们可以永远这样。
可现在不同了,她们各自结婚了,潘琳有了自己的小宝宝,不能够随心所欲的像从前那样在外面疯了。
是啊,一切都变了,连无所不能的爸爸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危机,她印象里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爸爸。她最不喜欢爸爸说自己老,可是今天,爸爸没说这种话,她却突然发现爸爸真的是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想童年和少年时的事,像过电影一样。直到最后,她才想到那个是她丈夫的人,那个要跟她共度后半生的人。
沈和不见了,她的丈夫失踪了,成了逃犯,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啊。那个让她心动的人,她无比熟悉而亲近的人,莫名爱了一次又一次的人,却被人告知是另外一个人,是一个伪装者。
做了许久的事,可能到最后依旧不能成功。但在一夜之间坍塌又是那么轻而易举。她的天空塌掉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她以为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如果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对爸爸说过的那句话:长大一点也不好,只有失去没有得到。其实是有得到的,但终将失去。
但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女孩了。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从前做咨询公司,现在做投资公司,做过那么多方案,为那么多公司出谋划策,发现了最有潜力的创业公司并说服股东投资他们。可是现在,她所学的所有的知识与技能,在此时此刻竟毫无用处,也毫无意义。
什么也不去想,就像曾经荒唐的虚度过的日夜,李芸熙把车开到一个从前和潘琳经常光顾的酒吧。
她一个人走进酒吧,酒吧里很吵,有很多年青的面孔,那么陌生,没有一个是熟悉的。想当初这里是他们的天下,不经意间却早已改朝换代了,连老板都换了。
“美女,要什么酒?”吧台里的金发小哥问李芸熙。
李芸熙扫了一眼酒柜,扬了扬下巴说,“就那个,猴子吧。”
“好咧,Monkey_Shoulder,稍等。”
看着小哥调好了她要的酒,放在她的面前。李芸熙拿起来喝了一口,很爽冽的酒,让人很舒服,于是她又喝了一口。慢慢的一股暖流遍及全身,脸也微微的红了。
她原本就是个大美人,但这美人冷得很,让人不好接近。不过此时喝了酒的美人白里透红、粉里透白的,多了些凡尘妹子的真实感,有几分招人怜惜的意思,那小哥看得有点呆了。
李芸熙则旁若无人,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好像什么都不能入她的眼。她拿着杯子转身向后扫了一圈,目光与一个人不期而遇。那男人对李芸熙微微的一笑,遥遥的向她举了举杯。那个人是许辰。
许辰慢慢向李芸熙走来,李芸熙注视着他,心中不禁回想,我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好像他说他等着我去求他,没想到我还真的会有这么倒霉的一天。
李芸熙记得许辰说过不会再来找她,不会跟她说一句话,但是他现在又朝她走过来了。她感觉海浪在推她,一晃一晃的。
“好久不见。”许辰对李芸熙说。
“好久不见。”李芸熙说。
“你看,在你的面前,我说过的所有狠话都是那么可笑。我下决心再也不会跟你说第一句话,除非你来找我。你看我又食言了。”
李芸熙淡淡的说,“你永远都是那么翩翩有礼。”
“承蒙夸奖。”许辰微微一低头,“你看,我们的相处模式,永远都是这么的以礼相待,像客人一样。只有那个不用你这么讲礼节的、打破陈规的人,才是真正能走进你生活的人。”
李芸熙不置可否,许辰问:“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呢,你的那位呢?”
李芸熙把脸扭开,又喝了一口酒。她怕自己的眼圈会红,让人看了笑话。“我想自己来喝一杯酒,怎么,不行吗?”
许辰轻笑着,“行,当然行,你想做什么都行。”
他们之间的气氛是如此祥和,好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