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没有半点灰云,皎洁的月光散在尼普尔城的屋顶上,两个人影猫在一处残垣断壁边,像是已经蹲了很久。
艾伦的身边放着一个空酒瓶,他正拿着一瓶新酒咬开瓶塞,咕咚咕咚的灌着令人迷醉的殷红液体,试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手臂的伤痛。一旁的艾登隐藏在月光阴影中,那把黑晶长弓侧立于身旁,透出不寒而栗的冷墨色,他的右手不停摩挲着箭筒里的黑色箭羽,盯着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驿馆,俨然一副伺机而动的姿态。
此时已经来到了下半夜。不远处,那幢建筑灯火通明,即便是隔了百米之远,依然能听见那里传出的嘈杂声。一楼大厅的对开木门半敞着,不时有喝醉酒的客人从里头跌跌撞撞的走出来,那些人大多是牛角军团的士兵,犒军日让这些憋足了一个月的家伙,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
整座驿馆至少有三十间客卧,几乎所有木梁窗户都亮着灯,那里头呻吟四起,仿如一场激烈的马术比赛,男人们在暗自比较,看谁能让胯下的‘马儿’,叫的更加欢实。
艾登紧紧盯着其中一扇窗户,轻薄帷幔半拉着,一个身着灰绿长裙的女人在床上起起伏伏。
“该死的,到底还要多久?”艾伦的话语充满了不耐烦的语气。
艾登弹了弹兽筋制成的弓弦。“要不你去问问?”他说,“我也等急了。”
“你说话越来越像肯尼了。”艾伦将最后一点酒吞进肚中,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到西面的弦月,“算了,不着急,这已经是第二十六个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就是有点儿冷。”
话音刚落,只见艾登右手瞬间抽出黑色箭矢,羽搭兽筋,整副黑晶长弓几乎在半秒之内弯曲成一个骇人的弧度,接着只听‘嗖’的一声,黑色箭矢与黑夜融为一体,如一簇黑焰猎向目标。
几秒之后,驿馆的某个房间中传出极其惊恐的嘶叫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纳穆神保佑,希望没有吓坏那个北方姑娘。”艾登一边将黑晶长弓背到背后,一边喃喃自语道。
艾伦挠了挠鼻翼,看着远处喧闹的驿馆,“还好,你小子不是我的敌人。”
“快走吧,我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艾登说完打了个哈欠,两人消失在黑夜中。
天际初露鱼肚白时,奔波一夜的两人跟着最后一个目标来到一处巷角,这是一条位于城南的死角巷子。两人偷摸着贴在那人头上的二层屋檐边,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天就快亮了。”艾登耳语道。
艾伦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嘴贴到艾登耳边,“这家伙现在手里握着整个牛角步兵团,出门却不带半个侍从兵,况且他还在这个时间,站在这种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待会儿出现的是个女人,我一定射穿你的脑袋,以纳穆神之名起誓。”艾登话语虽轻,却满脸凶狠。
“如果待会儿出现的不是女人,我一定戳穿你的脑袋,就用这把匕首,以我的卵蛋起誓。”艾伦轻声反驳,露出一个戏虐的笑容。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停止在巷口,一个身材匀称,身着华服的男人走进巷子。
艾伦立刻将冰冷的匕首贴到艾登喉间,“放心,我会给你买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男人将肩上的黑绒披风紧了紧,微缩着身子直奔巷角。手握牛角步兵团的巴洛转过头,由于距离的原因,艾伦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来的时候,没有人跟踪你吧?”男人轻声问道。
“放心,连纳穆神都不知道我在这儿。”
艾伦听着那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好奇的探出头,借着微微泛白的光,他确定那个黑绒披风里的男人,就是牛角骑兵团长泰勒。
泰勒四下环顾,接着问道,“费洛那家伙怎么说?”
“他说他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您的提议。。。。。”
“一些?一些是多久?他要等到巴顿回来以后?”泰勒扯着闷憋的嗓子打断道。
“我从他的话语里听得出来,他有些胆怯。”
泰勒冲手上哈了口热气,摩挲着双手。“该死的!他不是刚刚见过我的总教军吗?你难道没告诉他,那家伙的能力可不是耍耍花剑那么简单!真是个宁顽不灵的老贵族!”泰勒不悦的抱怨了句,“如果他见到现在的骑兵团,定会大吃一惊,我打赌那些阵法他连见都没见过!”
“我当然有说,还添油加醋的吹嘘了一番。”巴洛解释道,“可那个死脑筋怀疑尼肯骑士的忠诚,他甚至怀疑尼肯骑士是巴顿领主派来监视你的!”
“纳穆神保佑,那个老贵族的脑袋一定是被驴给踢了。”泰勒满脸气愤,在窄小的巷子里来回踱步,“你再去一趟费洛庄园,告诉那个该死的老贵族,巴顿这次根本就不是去什么冬季狩猎,他是找寻炼金巫师。一个月前,他得了种奇怪的肺病,没人能治好这个要命的病,贝拉是他唯一的女儿,如果巴顿这次回不来,这个消息传到蓝骨人那边,他们一定会举兵来犯!”
不等巴洛开口,泰勒又继续补充道,“你去问问那个混蛋,他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去舔那些蓝鬼的屁股,如果不是的话,尽快集结好他的弓箭兵团,蓝骨人族非灭不可!另外告诉他,不用怀疑尼肯的忠诚,即便他是纳穆神派来的,现在也是我忠诚的仆人。”
“知道了,团长。”巴洛微微躬腰,泰勒转身走向巷口。
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接着是一声马鞭响起,铁蹄踩踏青石板声由近至远,消失在安静的城南巷群。
巴洛直起身子,看着泰勒离去的方向轻声叹了口气,寒冬初晨的冰冷空气让他缩进宽大的披风里。刚刚泰勒的话让他如梦惊醒,倘若真的如他所说,巴顿领主已经时日无多,眼下自己确实该留好退路,他无法想象,失去巴顿控制的塞尔西,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正当他准备离开巷子,突然听见头上的瓦片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是风吹动衣衫呼呼作响,他刚抬起头,脖间猛地出现一只强有力的手肘,狠狠勒住了他的脖颈。
接着,那只手将他拖到墙角边,他的双脚不停摆动,并试图用双手扒开那只恶魔的爪子,但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点劲儿,他喘着粗气试图呼救,干裂的嗓子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失声,发不出半点声音。
即使能发出声音,他的侍从兵也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