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的楠树下等你。”
不论看了多少次,这封信依旧与初看时无异。老约翰调制的葡萄酒已经变得冰冷,霍恩在成堆的羊皮奏章中发现这封卷好的羊皮纸,却不知信是怎么来的,它混在无数奏章里,如果不去一张张审阅,旁人根本无从发现。信上没有署名,没有大臣的封蜡,笔迹也显得很陌生。“今天刚刚遭遇了城民暴动,塞尔西叔叔告病在家,真有意思。”他看着桌上摊开的信纸,低声自语。
又是一场阴谋,我该把它烧了才对。
可当信纸的尖角接近烛火时,霍恩又停下了。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不禁想,我该把这封信给母亲和塞尔西叔叔看看吗?如今,北城已不再是父亲在时的那个北城,自从谣言出现后,我几乎已经成了城民口中的杂种和怪物。没人信任我,甚至霍恩堡里的仆役也开始对我另眼相待,难道我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的楠树下等你。”
他又看了一遍信,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罢了,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看了多少遍。打记事起,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艾伦·道尔顿,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在大人们的口中,那家伙好像无所不能,就连父亲也是靠着他的谏言才取得今天的地位。可他为什么又不告而别呢?莫非我真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父亲所生?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的楠树下等你。”
他又读了一遍,这次竟小声地念了出来。如果是阴谋呢?我和塞尔西叔叔已经遭遇了一次埋伏,这让我彻底失去了民心,更重要的是,还连累了三个乌尔使臣,他们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尸体已经被踩成了烂泥。
如果这是另一个阴谋,就说明敌人确实如大耳朵所说,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和今天下午城民暴动的怂恿者一样,定是在南征中牺牲的贵族子嗣的父母。他们痛恨我,痛恨我能回来,而他们见到的却是儿子冰冷的尸体。他们一定料到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能只身前往,而在北城森林等待我的极有可能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利剑,或是箭矢。
我该去自投罗网吗?还是把信烧了,免得被母亲看见?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的楠树下等你。”
在以往的十七年里,父亲总会帮我指明方向。他那样高大,那样坚不可摧,所有人都尊敬他,连迈克叔叔也是,可如今他却身在第一大陆,距离我有上千里之遥,就算乌鸦飞得再快,再高,也没法让他来解答这个问题。
他不能解答这个问题。没错,如果这封信被父亲看见,一定会暴跳如雷,他爱母亲,那样爱她,相对其他领主遍地的私生子而言,他就只有桑尼一个,连母亲和纳穆神都选择原谅他,因为他失忆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娶了母亲,他一生都没做错过什么,除了兵败卡尔塔。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
门开了,他慌乱地把信塞进椅子,自己坐在上面。进来的人是母亲,她的头发蓬松、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眼中满是疲惫。“这么晚,您还没休息?”霍恩尽量表现出轻松的神情。
“想把酒藏起来,失败了?”母亲微笑着坐到桌前,“身为北城领主,你该时刻保持清醒。。。。。但这一点没什么关系。”
霍恩微笑着点头。“我以为您已经休息了。”
“塞尔西不在,你一个人能处理得了这么多奏章吗?”
“没问题。”霍恩故作为难地耸耸肩膀。
母亲的眼角露出一丝满意和骄傲的笑意。“早些休息。”
霍恩满腹猜疑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她发现了信了吗?不太可能,如果她发现了,一定会让我把信交出来,她比谁都在乎谣言这件事。他一边想,一边把信抽出来,随后起身走到壁炉边,将信丢进火焰中,看着羊皮纸卷曲焦黑。“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晚请到北城森林来,我会在最大的楠树下等你。”他喃喃自语。
夜色分外撩人。霍恩站在窗前,只见下边站满了近卫军,他们的盔甲被月光染得苍白。难道我真的要一个人去北城森林?他看着那些骑士想,这太冒险。如果是父亲来选择,他一定不会只身前往,把自己陷入囹圄当中。
做了这个决定后,他坐回父亲的书桌前,喝了一口凉透的葡萄酒,冰冷的液体滑进喉咙,立时让他清醒了不少。那家伙还在北城森林等吗?他拿起第一卷羊皮奏章时想,会等多久,该死的,为什么不署名,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好残忍啊。
百般思绪在他脑中不断回绕。如果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他突然好想念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桑尼,那家伙的脑袋虽然不太够用,但至少不会加害于他,如果桑尼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考虑这么久,他知道,桑尼一定会在背后保护他的安全,就算藏在暗处的剑有十把,他也不会有一丝胆怯。
该死的,这不是霍恩·道尔顿。他在心中骂了句脏话,然后扔掉手里的奏章,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大门。“领主大人。”门口的卫兵躬腰行礼。
“去,把我的马准备好。”他抬头看看那人,吩咐道。
风在耳边呼啸时,他依旧在思索那人的身份。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他低下身子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北城森林最大的楠树下是吗?那是我们道尔顿家族的狩猎场,我比任何人都熟悉,没人能在那里伤得了我,不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