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算得上声嘶力竭,花去病挥舞着手中那颗晶莹的白玉,身上缕缕黑雾,随风飘散,身体也开始粉碎。权青实从藏身之处跑出来,直盯着花去病的背影。“殿下!!有人愿意相信你了,世上有人相信你了!我赌赢了!你不再是恶鬼!可以投胎了!”他拼命地跑,拼命地喊,连身体消失都顾不上。叱罗一瞧见他,分出一缕黑雾跳到桥上,变成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想把花去病拦住。花去病哭得泪流满面,将纯白毖劼塞到他手里:“殿下,拿着它!快去!快去啊!”他用自己所有来世赌来的一丝希望,就是还有凡人愿意真心相信睿王的冤屈,他好像生怕权青实反悔,希望就会破灭。叱罗将白玉推给花去病:“你拿着!你去!”“我……来不及了……”花去病的身体已经消失多半,他笑中带泪:“殿下还有一线生机!快去!”叱罗抱起他:“来得及!我送你过桥!”叱罗竭力往桥的另一端飞驰,可等他奔到长桥尽头,怀里的花去病几乎不剩下什么,他好像搂着一团半透明的虚雾。去留桥尽头猛然发出刺目白光,白光刹那明灭,叱罗狂奔的身影也蓦然消失。恶鬼过桥,灰飞烟灭,前程往事,一并寂灭。命河中如山的黑雾轰然消散,而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各府妖灵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怎么打着打着,叱罗就自己消失了?綦妄浑身狼藉,黑衣残碎,他大步走回来,困惑道:“是你找到毖劼了?”权青实呆呆站着,半天才说:“叱罗的毖劼,是花去病的眼泪。”綦妄愣了一下,恍然道:“原来如此……花去病修成自在魔,在于见一切苦,不生悲悯动摇,皆当乐谑。他一哭,自己的毖劼便碎了,身体就化成灰飘散。”权青实盯着地上那件湿透的紫袍,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明明消除了恶鬼,可胸中尤其憋闷难受。花去病与睿王究竟是过了桥,还是彻底灰飞烟灭,结果如何,已经没人知道。翻涌的命河恢复平静,去留桥虽然保住,但是两岸鬼府已全部成为废墟,妖灵们各自收拾残局,互相救治。綦妄呼出一口浊气,挨着权青实,“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我想我师尊了。”权青实垂首敛眸:“他曾跟我讲过,说平生除鬼无数,但是印象最深的一次却连剑都没拔,咒也没念半句。”“那只恶鬼害死了整个村子,但他所有的执念,就是想找人倾听自己生前的冤屈。我师尊默默听完他的故事,说了六个字,那只恶鬼便自行消亡。”“你师尊说什么?”“可怜兮、可恨兮。”綦妄并不知道权青实的心思,他揉揉胳膊,轻叹一声,“现在叱罗死了,人间的尸鬼应该都散了吧?”一只大鵟从天而降。它羽毛焦落,背上驮着浑身染血的东流与竹音。“尊上,不好了!青州、幽州、兴源都失守了!”--------------------登仙(七)加更“我们三支队伍刚抵达各自战场,正好赶上太阳落山,那些尸鬼全都跳出来。”东流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与之前不同,这些尸鬼并非神智失调,只知撕咬拼杀,它们竟然也能用兵器刀剑,还知道声东击西!”竹音急急开口:“能说话、有灵智的尸鬼原本只占少数,一百个里面偶然能有一两个,不知道鬼王叱罗用了什么手段,如今竟然都与常人差不多了!”綦妄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又有两名哨兵回来报讯:“尊上!恭州、炎州失守!”“江陵府、颍州也撑不住了!我们人数太少,只有一两百,可是尸鬼数量好像无穷无尽,怎么杀也杀不完!”綦妄眉头沉沉,黑塚全部兵力已经全都派出去,现在各家鬼府也遭受重创,根本没有援兵能来。“京都呢,其他地方呢?”哨兵:“京都城中,护国天师做了一面结界,勉强抵挡,可是也撑不了太久!”“颍州光州,有仙门派道士驱鬼参战,但是当地灵脉减损,灵气枯竭,他们的仙法效力大打折扣!百姓死伤惨重!”“尊上,我们该怎么办?”綦妄瞑目深思,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一夕之间,除尽天下恶鬼?权青实抱着琉光盏跑过来。綦妄清楚他的意思,摇头叹道:“仙灯好用,可惜只有一盏能做什么?”“就算咱们立刻去往洛洲城,可屠兴禾受了天牢重刑,已经残废,再也做不出第二盏!”綦妄左思右想,抬手压住权青实的肩,沉沉道:“咱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