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少爷!夫人请您进去!”老仆人带着主人的吩咐,匆匆赶至大门处。
穿着昨夜那件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帽子低着头的冷希阳,听到这句“允许”后,稍稍抬头望了一眼老仆人,轻点了点头,自己迈开步便往主楼处走去。
本来要走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对他而却像显得格外短一般,他还来不及想清楚待会儿要怎么开口,便已到了主楼之前。
冷希阳此时远离了大门,已经避开了有可能被人拍下的位置,动作也大胆了一些,他高高抬起一直深深低着的头颅,打量了一眼这自高中毕业起便再无踏足的“家”,眸底飞快闪过一抺复杂。
昨夜他想及姜晓寒,想及今天必须要来这里接人,便左思右想了许久,一夜无眠。
今晨他早早便起了床,在社长办公室里徘徊、犹豫了接近一个小时,却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回家。
他本来想打个电话给冷希池问个状况,顺便问上一句,看他方不方便把姜晓寒带出来,如果他应允的话当然最好,那他便不必回家面对那两个人了。
可当他等了又等,等到觉得时间差不多,冷希池应该已经起床的时候,一通电话拨过去,却只换来对方今日有个重要的约要赴,最快也要今晚深夜才可回家,无瑕替他把人带出来的消息。
冷希阳只得另觅他法,但当他拨了好几通姜晓寒的电话,却都没有得到回音的时候,他想起姜晓寒可能是昨夜根本没有带着电话离开,他无法联系对方,让她自己离开冷家的念头也无法实施,这第二个想法也只得作罢。
脑子里的想法一个又一个冒出,却又一一被他否决,最坏的情况,他甚至已经想到不如等冷希池今晚回家后,明天再嘱咐他把人带出来。可电话里冷希池交待姜晓寒伤势时,那短短几秒的迟疑,让他发现这其中必有端倪,心中的不安感也随之越放越大。
苦思冥想了许久,进度一直被困原地,着急想马上见到姜晓寒,确认她平安无事的想法,让他不断处于焦虑的状态,而在解决办法上没有任何进展的他,最后也只得向自己妥协,决定亲自出面到冷家接回姜晓寒。
直到现在真的回到这里,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前时,他的心却又徘徊了。
一步步踏上迈进主楼的楼梯,对冷希阳而言,每一步都是沉重而又缓慢的,想起自己儿时每次从学院回家时的脚步,那总恨不得三两步就能马上逹到楼梯顶层,扑入母亲怀抱的速度,和现在的他还真是天差地别。
沉默地走完了所有的路,最后在主楼大门前,他还是停了下来。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老仆人见状,主动请缨替他推开了大门,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冷希阳深呼吸了一口,伸手褪下头上的帽子,扫了扫凌乱的头发后,终于踏进了主楼大厅,在仆人的指引下,往饭厅方向走去。
一直引颈以待,不断朝客厅方向探头的冷夫人,是饭桌上第一个看见冷希阳进来的人。
“小阳!”本来小心翼翼,不敢让丈夫察觉她的期待,可当真的见到儿子那一刻,她却激动得无法自制,几乎是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冷严朗听见妻子这一声殷切的叫唤,眼神一滞,也跟着抬起头望向冷希阳。
几年不见,他似乎又变得更俊美了,只是身上的冷洌却越来越重,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冷严朗呼吸一窒,貌似不在乎地又低下头去继续用餐,但再精美的食物此时被喂到嘴边,他都已失去品尝的心思。
姜晓寒望了一眼两夫妻的反应,待注意到冷严朗脸色的蹊跷后,这才转头看向冷希阳。
冷希阳刚踏入饭厅,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姜晓寒,纵然后者向他展露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可她脸色的异样,以及眼底的疲惫,却都让他看了去,心底一紧,差点便没忍住朝她直直冲去,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小阳!我们在吃早餐,你也坐下来吃一点吧!”冷夫人热情地走到冷希阳身边,转身便要指挥身后的仆人再替小儿子准备一份早点。
“不必了!我只是回来…接晓寒离开,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冷希阳面色冰冷,声音也是亳无温度可言,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比对街上的陌生人更要疏离。
姜晓寒刚听到这句话,心里暗叫了声不好,果不其然,闻言,冷严朗下一刻便发起了飙。
“这里早就不是你家了!哪里轮到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冷严朗扔下餐具,重重拍了一下餐桌,甚是不屑的语气惹得冷夫人一阵紧张,生怕他的态度会赶走终于回家来的儿子。
“我只是来接走我朋友的,并不抱着回家的念头,我自然也知道这里早已不是我家了!”冷希阳丝亳没有退让,反而摆出与父亲一样的不屑脸色,径直走到姜晓寒跟前,伸手便打算推着她的轮椅离开。
“慢着!”冷严朗被冷希阳的话气得更呛了,见他出手便想把姜晓寒带走,冷声阻止,“她是我们家的客人,既然你也知道你不再是冷家的人,那就请你自己离开,不要跑来打扰我们家接待客人,你更没有把她带走的权利!”
“我当然有!她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却是我最在意的人,若真要论关系,你们才是与她没有丝亳联系可言!”冷希阳不理会父亲的阻止,反而加快了速度,似是一秒都不想再多待,推着姜晓寒便要离开。
“小阳!不要这样对你父亲顶嘴!”冷夫人见小儿子才待了不到几分钟便要离开,马上便赶了上去拉住他,心急如焚的她竟然忽略了冷希阳刚才是如何形容姜晓寒的。
冷希阳感到手上的冰凉,浑身一僵,脚步也自然停缓下来。
冷夫人喜上眉梢,以为儿子这是要听她的劝告,可下一秒,冷希阳客气冷淡地将她的手轻轻从他手臂上拉下,却让她大受打击。
“我的存在,只会让你们不快,我又何必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你们用餐的兴致?”冷希阳眼看着母亲的震惊失落,心底竟生出几丝报复般的快感,唇角不自觉勾起的嘲笑更显凉薄。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伤她的心,可每当想起她对自己做了甚么,每当想起她是怎样辜负自己的信任,他的心里,还是会冒起怨恨。
他曾以为自己离家的时间里,这种对父母的恨意已经渐渐消退,可今天真的再次重逢时,他却发觉,这种恨意根本有增无减,甚至越演越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