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缓过神来,倪安却不见了踪影。她忙起身找人,下一秒便看到倪安从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拿了一瓶新的饮料。
两人再次坐下。
“说吧,为什么这么兴奋?”倪安喝了一口饮料,边把盖子拧回来,便问道。
杨絮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但还是回道:“你不知道,我是云城人,去年才因为工作调动,来这余州的。”
“什么意思?”倪安感觉自己像是要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确认,只好继续问道。
杨絮:“你父母的案子,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案子。”
这下,似乎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只是:“我看过案宗,为什么我对你的名字没有印象?”
“因为我不是编制,而且还在试用期,案宗上不会留下我这种小蝼蚁的名字,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
短短几句话,倪安却感觉到了无数的辛酸。只是此刻的她,更加警惕。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所以呢,只是因为是你第一个案子,所以你特别有感触?”
杨絮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倪安:“那是因为什么?”
杨絮:“因为那不仅仅是我的第一个案子,也是我亲眼目睹我信仰崩塌的案子。”说出这话的她眼中,全是绝望。
只是倪安无暇顾及:“为什么?”
杨絮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当年的事:“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他们处理得太快了,人还在医院躺着,口供都没录,就让我去把那几辆车给报废了。我废了好大的功夫,几乎是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才偷偷保住了其中一辆。本来想留着取证的,但没人相信,谁都不相信,我也只好放弃了。现在看来,也许就是命运作祟,保住的就是你父母的那一辆。”
她说完,看向倪安。不出所料,她正满脸震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杨絮见她那样,忙不及便泼了盆冷水:“你不用那么激动,除了这个,我知道的事情,怕是还没有你多。而且那辆车,这么多年了,也没法取证了。案宗上的那些,就是合法程序上的全部了,最多,就是能给你留个念想。”
“你留到了现在?”倪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然呢?花了那么多钱才搞来,总不能当废铁扔掉吧,所以就一直把它放在老家的车库里。”杨絮轻描淡写的回道,“在云城,不在余州。你要是想要,等我回云城的时候联系你,你再找人把它运走吧,就当物归原主了。”
“如果我不要呢?你要拿它来做什么?”
“那就放着呗,老家地方大,不值钱,除了积灰,也干不了什么。”她说得淡然,跟几分钟前还在狂笑的她判若两人。
倪安不太确定她经历的事情是否和她想得一样。但不管怎样,她都想对她说声:“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人微言轻,这是我能努力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对你也没什么帮助。”
“我是谢谢,您能记得这个案子。如果不记得,您不会仅凭我的名字、我的只言片语就串联起这一切,您甚至清楚地记得哪辆车是哪家人的。我不知道这11年来您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不管您信或不信,我已经在努力了。而且或许真就是命运吧,让我能知道这些,知道还有您这样的人,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真的谢谢您。”
那一天,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开。倪安上楼去看邵他,杨絮回警局交差。
分别的时候,倪安问杨絮:“杨警官,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说,11年前因为那起车祸,您的信仰崩塌了,那您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在做这份工作?”
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信仰崩塌了,那就想办法把推倒的人揍一顿,然后亲手重塑呗!”杨絮依旧那般轻漫不经心,看着倪安说道,“世界那么美好,你总不能把你喜欢的世界,让给你不喜欢的人吧!”
说完,洒转身离去,背对着倪安,挥了挥手。
天空下,只留下她潇洒的背影,和那发着光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