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气氛稍稍热烈起来,老夫人的腿边围了一群儿孙,孩子们你扯我我扯你叽叽喳喳,听不清说的什么,她乐得老脸上开了朵褶子花。荣家兄弟也走下席位,与族人碰杯共饮。
觑着时机正好,荣玉乔端了杯酒走到荣淇身前,道:&ldo;四妹,谢你放我们出来,这一杯我敬你。&rdo;说着把酒送到荣淇面前。
澄明的酒液在瓷杯里摇动着泛起微波,荣淇被她独特的敬酒方式弄得怔了怔,心里哂笑一声,接过她的酒杯放到一边,挑了挑嘴角,&ldo;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rdo;
在她的注视下,荣玉乔忽然觉得有点局部,之前还觉得是她对不起他们,被她这么一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低头蜷了蜷手指,低声道:&ldo;我家夫君既然出来了,不知朝中可有什么安排吗?&rdo;说完生怕她一口回绝,又补充道,&ldo;我家夫君到底是陛下的亲叔叔,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人说疏不间亲,四妹做事还是留一线,不要叫陛下以后怨你。&rdo;
&ldo;三姐长进了许多,&rdo;闻听此言,荣淇才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她仔细打量了荣玉乔几眼,见她如今体态微丰,眼中带了些坚毅风霜之色,心下暗自点头之余,口中淡淡道:&ldo;放他出来,可不是认为他没做过错事,此等野心之辈,要不是有人管说,照我的主意,关上一辈子才清静。&rdo;
她不客气地直接说道:&ldo;三姐也不必拿话激我,我要是怕东怕西,当初也不会无诏回京,是是非非,留待陛下日后裁决吧。&rdo;
荣玉乔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去了。荣淇自斟自饮吃了几杯,见时至暮分,庭外细雪又开始簌簌落下,脑中昏沉得厉害,便离席而去,随意寻了间厢房,被人服侍着睡下。
一夜无梦。
次日天晴了,仆役们在廊下弯腰扫着积雪,已经清理出一条小道。荣淇一早起来,随便用了些粥点,便骑马去宫里。
卫璞年纪还小,宫里没个掌事的人,她放心不下。
守门的侍卫查验了她的腰牌,收了她的赏钱,笑着推开门放她进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着新衣戴新饰,成群,脸上也是笑盈盈的,见了她,远远的福身问好。
到了卫璞起居的思贤殿一问,才知道他一早到自己那边去了。
她的住处是崇福殿,离此处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殿里的宫人们正在洒扫,忙中有序,见了她,纷纷福身问安,又有一人指着内室笑道:&ldo;陛下在里面呢。&rdo;
这么大的动静,卫璞早该听到了。这孩子却不露面,只躲在内室,等着荣淇去找他。荣淇深知他的这种心理,也不以为意,只迈步向内室而去。
才走到门口,只听里面&ldo;啪啦&rdo;几声,像是有什么倒了,又像是有什么掉了,伴随着&ldo;嗤啦&rdo;一声,格外响亮。
荣淇听到这声&ldo;嗤啦&rdo;声,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就是一嗡,身体快于想法,她迅速掀起帘子,视线就对上了一张撕裂的画轴。
孩子惊恐的哭声响起,卫璞的小手里还握着画轴的一角,被她脸上那从没见过的可怕神情吓得哭起来。
画轴原来是被黑绒蒙着的,看得出是主人极为爱惜之物,现在却要掉不掉,中间还裂了道大口子。
一旁贴身伺候卫璞的宫人万分懊恼,后悔不该在卫璞好奇地扯这幅画的时候没拉住他,在荣淇的眼皮子底下却一动不敢动。
画轴摇摇欲坠了几下,终于完全掉落下来,宫人忙上前把卫璞抱开。
荣淇眼眸黑沉,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宫人低着头哆嗦着,觉得仿佛空气都变少了,让人窒息。
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都在那幅画上,宫人缩着肩,抱起卫璞溜到门口,赶紧跑了。